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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第1页）

&ldo;臣纪昀，现在军机处章京行走。&rdo;纪昀叩头道：&ldo;娘娘洪福，万千之喜！你大难不死，圣寿还长远着呢！&rdo;又转脸对满脸羞愧的御医们说道：&ldo;不可用猛药，把补药分量减半使用‐‐皇上，这十日之内皇后不宜用油荤，不用参汤，吃稀粥，小葱豆腐，醋盐生萝卜丁儿，皇后体热，要缓进慢补。&rdo;

乾隆深深透了一口气，用极为赏识的目光看了一眼纪昀，走到炕前弯着腰看了看皇后气色，说道：&ldo;极好！皇后，咱们大清前头有个周培公，曾在太皇太后榻前吟诗。今日又出了个纪晓岚，于你有救命之恩呐！&rdo;见皇后微笑着看纪昀，又道：&ldo;他就是上次我给你讲的那位翰林，会咏诗能吃肉的……想起来了么？&rdo;

&ldo;胙肉……&rdo;皇后微笑着道：&ldo;叫他和侍卫一样，每天可以随便吃胙肉！&rdo;

&ldo;成！&rdo;

乾隆舒心地一叹，说道：&ldo;晓岚学问也很好，只是资格还浅，在军机处仍是头号章京吧！嗯……东宫里张照年纪也大了，纪昀着进毓庆宫，协助着辅导皇阿哥们读书‐‐傅恒你看呢？&rdo;

&ldo;奴才该先给皇上贺喜，该先给娘娘请安。&rdo;傅恒目睹这一幕紧张的喜剧，心一直悬得高高的，此时才透过一口气，忙叩头道：&ldo;纪昀是二甲第四名进士，学术纯正、人品端方、豁达慡朗、堪为师表。不过既入东宫，还该正名，他现是正六品，奴才以为可晋从五品，为侍讲学士，加个少傅的衔。&rdo;

乾隆一听就笑了，说道：&ldo;你有你的难处，什么从五品？这和擎天保驾的功，相去不远，朕要加封他到正三品。不过，还要和军机处议一下再下旨。&rdo;他顿了一下，说道：&ldo;你退下吧，也乏透的了，这几天你每天可以进来看看姐姐。那几份折子，留下朕夜里批阅。纪昀留下，和御医都到西边佛堂，我们一起斟酌一下脉案。

纪昀在钟粹宫乾隆座前周旋，直到戌未亥初，宫门将要下锁，见皇后气定神安，并没有再涌痰，这才辞了出来。此时天街人静、万籁无声，初夏的晚风在宫墙间荡来荡去，扑到身上带着凉意，满天的繁星和乾清宫乾清门一带的辉煌灯火像是连成了一片，映得永巷口的大金缸都灼灼闪亮。纪昀一直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如在梦中，此刻深深透了一口气，才发觉前胸后背都湿透了，头上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他看了看军机处，里边灯烛亮得刺眼，听见鄂尔泰在大声咳嗽，讷亲的影子映在窗子上，似乎正在伏案疾书‐‐想进去喝口水，又顿住了，径从隆宗门逶迄出来。到西华门口，纪昀张着眼正寻自己的轿夫，却见黑地里一个长随打扮的人趋步过来，在石阶前就地打个千儿，满脸堆笑道：&ldo;纪爷！尊轿已经打发回去了。我们爷请纪爷坐他的轿到我府一遭，想和纪爷说说话儿呢！&rdo;纪昀看了看天，说道：&ldo;你是哪府里的？天已晚了，明儿再奉访如何？&rdo;

&ldo;奴才是傅六爷府里的王小七‐‐哦您叫我小七子好了！&rdo;小七子一脸堆笑，说道：&ldo;纪爷和勒爷、庄爷都是我们家常客，您不认识我，我可认得您呢！好纪爷哩，我们家主子娘娘亏得了您给救了下来，老爷太太把说事的大人都撵走了，专候着您呢！好歹给我们老爷一点面子，也就体恤小的了……&rdo;说着涎皮赖脸地过来搀扶纪昀，纪昀半推半就地也就上了轿。小七子叫声：&ldo;起！&rdo;大轿已经轻轻抬起。

这是一乘八人抬绿呢大官轿。按清制，在京中只有王公才能使用。傅恒已晋位子爵，当上军机大臣之后破格准用，他自觉不能与张廷玉等同规格，除了朝会庆典，家常只坐四人拾。那轿箱油了桐油，又涂了清漆，琥珀似地晶莹发亮，因天气已热，去掉了毡套，轿箱上方用细藤编成图案，窗门雕着花鸟。纪昀原是一个穷翰林，坐惯了二人抬的竹丝小轿，乍一坐进这样宽敞明亮讲究的大轿，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且小七子就站在轿箱门前，一手提壶续茶，一手执着香巾侍候‐‐如此享受，倒拘得他出了一身细汗。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小七子指着窗外道：&ldo;纪爷，咱们到了！&rdo;纪昀张着眼看时，果见黑魅魅‐片府宅矗立在夜色里。沿门的墙边挂着一溜彩灯，灯火辉煌，似乎有什么喜庆事。纪昀眼见走近了，忙用脚蹬轿叫停。小七子机灵地一跃已是下轿，掀起轿帘。纪昀一呵腰出来，便见傅恒含笑迎在轿前，忙要扎千儿行礼，早被傅恒一把搀住。

&ldo;晓岚兄，我们日日见面，这何必呢？&rdo;傅恒一身便装，月白竹布长袍，袖子翻着，露出雪白的里子，挽住纪昀，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ldo;往后不是官面上，你决不可向我行下执礼。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们正不知该怎么谢你呢！&rdo;说着已进大门倒厦，只见满院灯光，石甬道两侧一色都是穿着靛蓝色长袍的长随，足有上百人，一个个站得墨线一样直。小七子一声高唱：&ldo;纪大人到！&rdo;只听&ldo;啪啪&rdo;两声齐响，众长随打下了马蹄袖，一齐打千儿，齐声高喊：&ldo;给纪大人请安！&rdo;

傅恒见纪昀发怔，笑道：&ldo;我以军法治家。我的奴才都是在籍披甲人，和别的府有所不同。&rdo;说着，棠儿也身着盛妆迎了出来，后头一大群使女丫头，都是插金戴银。两三个奶妈子拥着不满周岁的福康安也跟在后边。饰环佩玉碰得丁当作响，一直走到纪昀面前。那棠儿向纪昀相了相，嫣然一笑，说道：&ldo;大人好福相！&rdo;便插秧般拜了下去！十八纪晓岚咏诗惊四座富国舅念恩赠红妆‐‐

纪昀搀不得、扶不得，又觉受不得，偏被傅恒拽定了，挣不动躲不得，臊得黑脸红透，结结巴巴说道：&ldo;这……这怎么使得？学生……夫人快请起，不要折杀了学生……&rdo;棠儿拜了，起身又福了一福，说道：&ldo;先生鸿才河泻，老爷回来常常说起的。今日多亏了先生救了娘娘凤驾。您就是我傅家的大恩人，哪有不受礼拜的道理呢？&rdo;正说着，老王头过来，禀道：&ldo;老爷太太，都预备齐了！&rdo;

&ldo;哦，是这样。&rdo;傅恒满面笑容地将手一让，说道：&ldo;仓促之间，聊备菲酌，这是自己家宴，先生不要拘束，可惜老勒、小桂子、钱度他们从军的从军，出差的出差。又不好太张扬，我只叫了王文韶、庄有恭，还有敦敏、敦诚二位皇叔。还有个大名士叫曹雪芹，也派人叫去了。都是我们一队里人，陪着一处乐乐耍子。&rdo;

这就是说，一桌席面请了两个状元，还有两个皇室亲贵！纪昀觉得头有些发晕，已带了点&ldo;醉&rdo;意。这些人在翰林院、国子监和宗学里都是常见的，自己性傲不大兜搭，别人也都不是等闲之辈，也难屈就。想不到傅恒一张帖子都请了来，而且是来&ldo;陪&rdo;自己的！……胡思乱想间已走了进来，但见软红珠帘，廊间庭边站满了妙龄女郎，纱帐烛影间绰绰约约，皆是佳丽绝色。傅恒见他傻子似的，莞尔一笑，却没说什么，带着他径至后厅。王文韶、庄有恭和敦氏兄弟已坐在席前，见他们进来，一齐站起身来。王文韶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原是纪昀的顶头上司，今日一改面目，半点矜持之色也没有，抢先过来拉手道：&ldo;晓岚一一你这家伙，什么事情要么不作，一作就吓人一跳！我说的呢，上次我治打呃儿‐‐原来你通医道！怎么我在枫晚亭着凉，烧得那样厉害，你就不伸手诊治一下，害得我头疼了五六天！&rdo;一边说，一边就笑。庄有恭是从河工上被找来的，他和纪昀不熟，只微笑着站在桌前。敦敏好奇地看着纪昀。他听说过纪昀元旦朝会和乾隆对诗的故事，以为不过才思敏捷而已；听说了今天的事，也不禁油然生出亲近之情。敦诚在旁笑道：&ldo;纪公给文韶公治打呃儿，我是亲眼见的。那日是掌院学士给新进来的翰林讲课，题目是《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文韶公不知怎的吸了凉风，讲着讲着就打起呃儿，那词儿听着也就百媚俱生：&lso;好德是天理呃！‐‐好色乃是人欲‐‐呃！存天理，呃！呃！灭人欲，呃！唯上智之士呃‐‐可以呃言之！呃呃！唐武则天‐‐呃！曾召见‐‐呃！僧神秀，问及：&ldo;尔为一一呃！大德高僧，见了女人‐‐呃！动不动心？&rdo;神秀回说：&ldo;和尚‐‐呃！已修成‐‐呃！罗汉果，色见‐‐呃！红粉如骷髅……&rdo;&rso;晓岚这时候儿走上讲坛，不知在文韶公耳根前咕哝了几句什么话，文韶公也就不再打呃儿了‐‐晓岚，你说了些什么话呢，今儿就近儿领教！&rdo;经他这么绘声绘色地介绍，众人纷纷附和，要纪昀揭谜。纪昀笑道：&ldo;我说：&lso;外头刘延清大人在清秘堂恭候。有人参劾您一本，说你挟ji游西山，宣y潭柘寺，是个假道学‐‐延清不想贸然上奏，先来问问。&rso;文韶公吃一惊，也就不再打呃儿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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