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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第1页）

她惊悸了一下，又突然清醒过来，看见一群太监宫女，还有几个太医跪在地上，还看见烛影里自己和丈夫紧紧拥抱着……顿时羞得满脸飞红。她轻轻抽开身子，又变成了&ldo;皇后&rdo;，咳嗽两声说道：&ldo;皇上还该歇歇，别这么总惦记着我。您这么熬着，累着身子可怎么好？朝野臣民上上下下，有多少大事等着您处置呢！我……&rdo;她突然有点气短，喘息着道：&ldo;总之别管我，这也是成全了我，您说是么？&rdo;她无限依恋地望了一眼丈夫，闭上眼再不说话了。

这一夜，乾隆一步也没有离开她，握着她的手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整天，乾隆也没有出钟粹官一步，所有大臣概不接见。自己在小佛堂皇后素常念经处设了几案，焚了香，坐在旁边批阅奏章。

第三天早晨，皇帝又传出旨意：&ldo;皇后凤体违和，朕心不宁，凡有军国重务，由内务府转呈钟粹宫，余折俱由军机处处置，写明节略以备御览。&rdo;接着又有旨，&ldo;在宫中服役满七年或年过二十五岁的宫人，一概放归，通知各家接领。&rdo;

皇帝既不能出来，军机处便格外忙。偏是张廷玉犯了痰喘进不来，鄂尔泰倒是来了，躺在军机处西房里，一口口吐着血，勉强支撑着见人说事情。讷亲和傅恒分了分差使，一个管民政，一个管军务。眼里看折子，座旁接见外臣，外面挤着一大堆请示公务的官员，挨号儿等他们接见。傅恒心中悲凄。想去看望姐姐，可又忙得抽不出身子，有几次望着宫墙，竟走了神儿。讷亲瞧着不忍，说道：&ldo;你就进去瞧一眼，皇上断不怪罪的。这里现在没有急事，有些事，我也能代劳的。&rdo;

&ldo;多谢讷公。&rdo;傅恒脸色苍白，握着笔管说道：&ldo;这一份是青海将军参劾庆复和张广泗的，很要紧‐‐只是要粮要钱，要边周各省戒备，却不见进兵的动静儿，这两个人也真是奇怪。&rdo;正说着，见纪购从外头匆匆进来，便向：&ldo;有什么事么？&rdo;

纪昀刚调进军机处，恰遇皇后病重，尚未觐见乾隆的面。他是皇帝亲自选进的特简军机章京，张廷玉、鄂尔泰不便给他分差使。他刚从内务府过来，外头日头毒，晒得满脸通红，额前的短发都湿漉漉的，一见傅恒便道：&ldo;皇上叫您进去，叫快一点，我陪着您去！&rdo;说着一把接一把地揩汗。

傅恒知道姐姐病重，听说皇上传旨，心中更是着慌，头猛地发胀，眼睛发花。随手拿起大帽于往头上一扣，起身便走。走到门口，怔了一下，又回身在案上抽了几份折子夹在腋下，这才对纪昀道：&ldo;走吧！&rdo;傅恒知道纪昀是个多才滑稽的人，见他闷着头走路一声不吭，更觉不妙，提着劲儿加快脚步。过了养心殿垂花门便听到从远处传来一阵隐隐的哭声。傅恒又一阵心慌，平坦的砖地，竟绊得他一个踉跄，结结实实摔了一跤！纪昀几步追上，一边搀他起身，口中道：&ldo;生死修短皆有天命，大人一定要沉住气，您是宰相啊！&rdo;

&ldo;宰相。&rdo;傅恒的脸白得像刮过的骨头，挂满了冷汗，他惨笑了一个。慢慢回过神来，说道：&ldo;多承关照，不然，今天非失礼不可。&rdo;再细细听去，那院中却又没了哭声。见秦媚媚带几个苏拉太监出来，忙问：&ldo;现在怎么样？&rdo;&ldo;万岁催着叫你快进呢！&rdo;秦媚媚急急地说道：&ldo;纪昀也快进去见驾！主子娘娘还没过去，方才是痰涌昏厥了一下。&rdo;

说话间已经进来，只见殿内殿外都是人。殿内暗得什么也瞧不清楚。略定一定神，才适应了殿里的光线，发现自己竟和乾隆面对面站着！他浑身扫了一个惊颤，&ldo;扑通&rdo;一声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泣声禀道：&ldo;奴才傅恒失仪，罪该万死……&rdo;

&ldo;外头亮得太晃眼，你刚进来嘛。&rdo;乾隆面色忧郁，眼神中带着无可奈何的悲凄，只看了傅恒一眼，仍呆呆地望着院外，带着颤音追：&ldo;看看她去吧，怕是要去的了……&rdo;

尽管是意料中的事，傅恒还像当头挨了一棒，两腿一软，几乎瘫坐到地上，强支撑着走进暖阁。只见大阿哥永磺、二阿哥永琏、三阿哥永璋都直挺挺跪在地上。几个太医面无人色，有的捧巾栉，有的调药，有的切脉，有的扎针。傅恒已有半年没见姐姐，此刻进来，见富察氏越发瘦得像干柴一般，满面cháo红闭着眼捱命延气，喉咙里咯咯有声，不则烦躁地要抬臂撕自己的胸口，双手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傅恒痛苦地叫一声&ldo;二姐……&rdo;热泪顿时夺眶而出，双膝一软&ldo;扑通&rdo;一声跪了下去，再也抑制不住，竟自号陶大哭，说道：&ldo;您怎么了？你怎么会这样……嗬嗬……娘去得早，兄弟我全靠你和大姐操心教养。大姐走时，拉着我的手说听你二姐的话，不光要当个好皇亲，还要立起男人志气来！二姐……我听你的话，你说呀一一你怎么不言声？我的好姐姐呀……啊，嗬嗬嗬……&rdo;那富察氏似乎心里清楚，越发急得两手发抖，脸色也由红变白。

殿中兀立着的乾隆、沿墙跪着的一大群嫔妃、长跪在地的纪昀听他如此哀哀恸哭，也无不泪流满面。纪昀忍不住连连顿首哭道：&ldo;皇上，臣有不情之请。臣家四世从医，粗领医道，可否容臣为娘娘再切一次脉，或者有一线之明……&rdo;

&ldo;你怎么不早说？&rdo;乾隆拭了眼泪，拽起纪昀便进来，对御医们命道：&ldo;退一边去！&rdo;

此时皇后呼吸越发粗重，她似乎在死命地挣扎，痛苦地皱紧了眉头、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微微发出似叹息似呻吟的喘吁声。纪昀近前看了看她气色，切起脉来。他偏着脑袋似乎在想，又似乎在谛听着什么。少时放下了皇后的手。几个太医跪在一边，看他如何施为。只见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块肮脏不堪的手帕，轻轻盖在皇后脸上，转脸对乾隆说道：&ldo;主子娘娘的脉象，寸脉尺脉滑浮不实，但关脉缓重尚有后力，不是绝症，乃是弱症！体气秉赋过弱，命门之火冲积不得发散，痰气便不得畅……&rdo;

&ldo;你不要罗嗦，只说有救无救？&rdo;

&ldo;有救！&rdo;纪昀大声说道，声音大得暖阁里外所有的人都听得见。&ldo;不过要请皇上亲自救治‐‐皇上……&rdo;他突然面露难色。乾隆用诧异的目光看着纪昀：&ldo;不要吞吞吐吐，朕什么都舍得！&rdo;纪昀目中晶然闪光，说道：&ldo;那就好。请皇上用口吸出娘娘这口痰来，万事大吉！&rdo;

&ldo;成！&rdo;

乾隆一刻也没犹豫。大声回道。三步两步腾地上炕，隔着手帕和皇后以唇相接，嘬着腮猛吸。却一时吸不出来。纪昀&ldo;扑通&rdo;一声长跪在地，双手抱起永琏，大声道：&ldo;永琏永琏！拉住娘娘的手，大声叫！&rdo;永琏&ldo;哇&rdo;地一声放声大哭，一双小手紧紧拽着皇后的手，大声哭叫：&ldo;皇额娘！我是永琏，我不要你走‐‐永琏在叫你，你使劲吐痰哪！我的好额娘……呜……&rdo;那皇后上有乾隆拼命吮吸，旁有儿子号啕催迫，一股说不清的力量在身上涌动，&ldo;咯&rdo;地一声响，像是谁踩破了一个鱼泡儿，一口痰已经清清慡慡吐了出来。她极为舒畅地呻吟一声，深吸一口，又重吐一口气，睁开了眼，爱怜地看了丈夫一眼，又凝视一眼泪眼模糊的儿子，把目光转向纪昀，气息微弱地问道：&ldo;你……你是哪个部的大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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