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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碧海青天乾坤剑 流风回雪山水琴（第4页）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燕琳心中郁结、不为人知，信手弹的这首《采薇》，正是借古人抒今怀，延意道：“回想昔日之游，春风拂柳旖旎如画；而今漫道于此，大雪纷飞忧心如捣。行道迟缓，却因旅途困乏，满心的伤痛，却又谁能知晓？”

那少年原是春风满面，听着燕琳的琴音，却缓缓沉下脸去，怔怔站在寒风飘雪中，好似化了一挺青松。燕琳一曲而终，那少年沉默良久，方才叹道：“雨雪霏霏，竟知我哀，先生移我情哉！”传说俞伯牙学琴于成连，三年不成，成连说道：“我师方子春在东海中，能移人情。”伯牙遂往东海求师，东海之畔，四顾无人，唯见海水汹涌，林岫杳冥，萃鸟啁啾，俞伯牙悄然而悲，喟然而叹曰：“先生移我情哉！”援琴而水仙之曲，遂为琴中妙手。那少年发此兴叹，乃是说闻燕琳之琴，但见飘雪，心生哀凉，却是燕琳令其移情，与之同悲。

燕琳师出魔音岛，魔音乱人七情不过雕虫小技，可这少年听不过一曲，寥寥数语尽合她意，不禁心中一动，大生知音之感。

那少年又道：“寒尽春来，定有折柳重逢日。”

少年知音解语，燕琳面上一热，心中却是一酸。

燕琳正待说话，却听得居有室惊叫道：“齐师兄在上面！”顺眼望去，但见高耸入云的银杉树顶倒吊着一人，随风荡荡悠悠，不知死活，但见他长发飘散，面容难辨，但见其身着碧罗玉裘，腰系流云锦带，分明是齐天翎今日穿着。众人关注地上景色，若不是居有室不经意地抬头一望，实不知齐天翎要被倒吊多久。

燕琳心中惊怒，哪知那少年也是面色一变，问道：“那人是你们师兄？你们是一伙的？”

燕琳眉头暗皱，道：“敢情是阁下吊我师兄在上边么？”

那少年摇头叹道：“可惜，可惜！这么说，你们是要去长安‘办事’了？”

燕琳心中微震：“这人消息好通！”淡淡说道，“不知我师兄何处得罪了你，但我现下要放他下来了。”

那少年嘻嘻一笑：“人是我抓的，我说过要吊他在树顶吹足七天七夜，这才半个时辰，远远不够！”

燕琳面色微沉，赵彦虹却怒骂道：“臭小鬼年纪不大，心肠好毒！”居有室亦是满脸忿怒。

燕琳冷冷道：“阁下要如何，便请说吧。”

那少年笑道：“人在江湖，自按江湖规矩办。各位能从我手中救过人去，也是我活该倒霉。”

燕琳亲见齐天翎遭此横祸，心中愠怒，仍力持镇静，暗道：“他说‘可惜’是何意？难道这其间竟有误会？”不愿事无回旋余地，说道：“赵师姐、居师弟，请你们给我掠阵。”却对居有室暗中使了个眼色。

那少年弹剑一扣，剑虎啸，说道：“此剑腹刻二十八宿，面刻日月星辰，背记山川，传为夏禹所铸，故号‘禹剑’，我于会稽山禹穴所得。姑娘亮兵刃吧！”

燕琳的望帝剑已投大海，剑鞘却还在，当下道：“有人手中有剑，心中未必有。我用剑鞘足够。”

那少年微微一怔，道：“好，倒是我目为色盲。”说着便要动手，赵彦虹心中大急，道：“燕师妹，你用我的佩剑！”燕琳道：“多谢师姐！”并不接过。赵彦虹啐道：“有你苦头吃。”退至一旁。

那少年使了个请手式，正是儒家“七十三贤剑”的“言偃授道”，招式温和，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多是化敌为友之用。燕琳不禁一怔：“你是儒家……”话未说完，少年剑招立变，和风细雨登时暴雨狂潮，燕琳见少年忽然剑气纵横、无孔不入，心头一凛，避开剑式，叫道：“蓬莱宁氏是你何人？”

那少年嘻嘻一笑：“她么？我喊她一声好姐姐！”燕琳见这少年神色顽皮，殊无敬意，暗暗皱眉道：“宁姐姐虽爽直却庄重，岂能跟你称姐道弟的胡闹？”当下还了一招三重气象界“斗雪式”，剑与景合，构成“乐谐”，登得天助。

燕琳的剑意与飘雪融为一体，一时辨不出何处为雪，何处为剑，那少年眼花缭乱，急步退开，百忙中兀自赞道：“果然天籁神剑！”

燕琳见他如此顽皮，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少年既不生死相拼，她也不好下重手，只得使了六重寰宇界的“四方上下”，将他罩在空间内，进退不得。原来二人几下对招，燕琳已然看出这少年武功虽奇、层出不穷，但根基尚浅，论起真才实学，并非自己的敌手。其实二人年纪相仿、悟性相若，按说武学修为也应相差不多，只是燕琳严于律已、用功甚勤，而这少年却性情潇洒、随遇而安，要知天下之大，新奇之事看之不尽，岂能将时间浪费在一招一式的枯燥练习上？

燕琳见好欲收，喝道：“你服不服？”

那少年被笼在剑光樊笼中，神色不改地笑道：“我何时不服了？姐姐的剑法，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如乐之和，无所不谐’，不愧是剑中乐圣，乐中剑仙！”

燕琳见他忽然不称“姑娘”，改叫“姐姐”，隐隐有了调笑之意，不禁秀眉一扬，一剑疾出，再不留力。这一式为四重节令界的“启蛰式”，正月启蛰，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此剑一出，风雷震宇、万籁俱惊。

燕琳见这少年急步乱退，忽然大悔：“我何必伤他？”心中迟疑，缓缓收剑，哪知这少年并非是心慌乱走，兵法有云：“敌势全胜，我不能战，则：必降；必和；必走。降则全败，和则半败，走则未败。未败者，胜之转机也。”也就是说遇到强敌，以退为进，或能转败为胜。这少年交游甚广，其中不乏兵家，个中能手教了这“无咎步”给他，此时临至险境用了出来。

所谓“兵不厌诈”，“无咎步”正是要对方以为自己心慌意乱，在其放松警惕之下猛然进攻。燕琳素来谨慎，“无咎步”有再多后招，本也骗她不得，只是她担心失手伤了这少年，不免违了原意，以至心下迟疑，却在这当口，少年步子倒转，斜刺急撞过来。少年见燕琳收剑，也是一惊，欲待变招，已是迟了，禹剑“嗖”地抛出，人却如离弦之箭，将燕琳抱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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