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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碧海青天乾坤剑 流风回雪山水琴（第3页）

燕琳眉头一皱，道：“怎地不见的？”

居有室道：“齐师兄忽然说要喝鸡汤，小弟去命厨子做来，回返时他人便不见了。他重伤未愈，这又天寒地冻的，可怎生是好？”

燕琳道：“正因如此，他才走不远，我们四处找找。”当下吩咐众人去寻齐天翎，不余多时，便有人来报，在东北方发现齐天翎的踪迹。

燕琳心知此事不宜人多，当下道：“居师弟，你随我同去，其他人留在原地看着伊鲁。”众人恭然称是，赵彦虹偏偏叫道：“见不得人么？为何偏只居师弟能去？”她倒也并非多么不忿，只是燕琳说东，她便偏偏要说西。

众人眉头暗皱，燕琳却不以为杵，道：“那你也去罢。”赵彦虹一呆，一时不好自废前言，只得悻悻跟在后边。

三人往东北方走了一阵，越见荒芜凄冷之色。白雪空寂中，淅淅风声传来缕缕琴音，风冷琴清，泾渭分明，燕琳不由赞道：“好琴，好剑，好风骨。”

居有室驻足片刻，敬慕之情油然而生：“燕师姐耳力真好。”燕琳点头道：“居师弟的‘天听术’也是不错了。”

赵彦虹却冷冷道：“居师弟，你要恭维燕师妹，也不用睁眼说瞎话吧？这琴声是不错，哪来的剑声？”居有室面上一红，欲待分说，燕琳淡淡道：“居师弟，不必多言。”居有室只得称是。

赵彦虹看看二人，恨恨道：“好，却是我打搅二位了，可怜卫公子生死未卜……”

赵彦虹说别的也罢了，燕琳不过微微一哂，可她偏偏提及卫端，燕琳心头微微有气，面上却笑道：“端郎于你有救命之恩，难怪赵师姐念念不忘。”

赵彦虹气得脸色发红，举唇欲讥，又无话可说，拔足欲走，又觉示弱，一时僵在原地。燕琳却似没瞧到赵彦虹脸色，淡淡道：“走吧。”赵彦虹见二人走远，一顿足，飞步跟上。

走开几步，眼前一亮，银杉树直冲云霄，拦在跟前，白雪皑皑，冰晶雪花堆了一树，晶莹剔透，煞是惹眼。树下有一青年男子正自舞剑，但他舞剑却大异常人，而是每剑斜挑直刺，招招往案前的一尾琴而去，他每发一招，琴弦便受击一动，剑招连绵，琴声不断。

赵彦虹恍然大悟，斜睨了燕琳一眼，纵不情愿，心中也是佩服。却不知燕琳也是暗暗称奇，本以她想，应是这人一心二用，一边舞剑一边弹琴，哪知他竟是用剑气激琴声，这其中关窍，可比一心二用难得多了。如是风尘异客，若要询问齐天翎的下落，倒是不能以常理相问。

燕琳心念一定，朗声道：“道左而逢，有扰佳音。然雪地冰原，何奏高山之音？”

燕琳语音一落，那男子也便停了下来，这一照面，二人皆是一怔。这男子年纪甚轻，青巾束发，衣衫淡黄，貌似儒雅的孔孟门生，却是神气清朗、轩然霞举，反似道家的逍遥子弟，齐天翎可说是人中之龙，与他一较，风采登时黯淡。燕琳见这少年容止出众，不过多瞧了几眼，那少年却似看得呆了。

燕琳自知美貌，众人初见难免失神，倒也不以为意，赵彦虹却喝道：“狗眼瞧什么呢！”燕琳心中微微一动：“赵师姐口恶心善……”

那美少年经了赵彦虹一喝，毫不羞愧，反而微笑道：“孟子曰：‘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赵彦虹啐了一口，道：“书是这样读的吗？”

那少年微微一笑，却冲燕琳略一抱拳：“姑娘说的是，此琴不合此景，再好也是废音。可惜区区学有所限，只会这‘高山琴’、‘流水剑’。”

燕琳恍然道：“高山流水不分家，怪道你能剑操琴音。”顿了顿，又道，“不过如此剑法，修身养性自然大妙，用来对武伤敌威力却嫌不足。”

那少年笑道：“授我琴剑的那人，平生最讨厌以武伤人。他尝道：‘武功不能收放自如，算什么好武功？对手若不能自甘败阵，便是自己输了。’不过姑娘瞧我使的剑法威力不足，定是我的修为不够，换了那人，未必如此。”

燕琳笑道：“你这位师父习武痴得很啊。”

那少年笑道：“我可没这样的师父。”顿了顿，道，“姑娘琴剑双绝，可能聊奏一曲？”

燕琳本欲推托，但一来找齐天翎怕得落到这少年身上，不好拂他之意，二来颇觉这少年有些意思，当下一笑：“我可不会高山流水。”漫步案前，正要按弦，但见琴面纹路深深，琴尾微焦，微微一奇，“这琴倒不寻常。”

那少年笑道：“此琴是有人烧梧桐木所得，但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裁而为琴，其尾犹焦，故名‘焦尾’，于月圆之日奏来音色最佳。凤凰非梧桐不止，今夕逢凤，愿闻凤鸣，以别十二律。”《吕氏春秋》曾记载道：“昔黄帝令伶伦五律，听凤凰之鸣，以别十二律；黄帝又命伶伦与荣将铸十二钟以合五音，以施谟诏。”这少年明将燕琳比凤凰，暗赞其乐道高明，双管齐下，竟是表里夸了遍。

（按：小说写名琴总提“焦尾”，但焦尾琴其实出自东汉蔡邕之手，现处西汉，此琴实已穿越时空。无奈《秦时明月》中，神医端木蓉之琴，不用齐桓公的“号钟”，不用楚庄王的“绕梁”，偏偏要挑“四大古琴”中东汉蔡邕制的“焦尾”，弹莫须有之琴，难怪端木姑姑琴声不忍听闻。为免与史实过多不符，着令“焦尾”为端木蓉自制。端木蓉不会弹琴，说不准制琴倒有一手。）

燕琳听厌奉承，但如这少年一般别出心裁的赞美，倒是头回知闻，不禁抿嘴一笑：“我哪里及得上伶伦？可惜无缘闻乐制琴人。”

那少年道：“这缘分还是莫要有的好……”话说一半，忍俊不禁。原来这制琴人正是享誉江湖的神医端木蓉。端木蓉医术之高，“生死人，肉白骨”，何足道哉？可她偏偏觉得自家的乐道不输医道，居所也美其名曰“琴韵别院”，以证其乐道高明。端木蓉为人潇洒旷达、风华难追，对制琴、鉴曲倒真有些见地，可一弹起琴来，听者的感受，用她所著的《素问·举痛篇》的话说，便是“寒气客于肠胃，厥逆上出，故痛而呕也”。神医端木蓉与月神乌断一医一毒，师出同门，其琴声与毒药，倒也可并称为“江湖上下闻者色变之杀人双绝”。“君子不言人恶”，这少年心中好笑，却不便于人前道短长。

燕琳见这少年笑得畅快，心下不解，但想交浅言深，也就不问，信手而弹，但觉琴声清冽，果然胜过诸琴，当即微一点头，漫弹一曲：

“采薇采薇，薇亦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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