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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第1页）

严知寅犹豫片刻，说道：&ldo;首行实惠，还是选首行。公行裁撤，行首只是个虚名。尤其是碰到罗牯这条饿虎，行首八成会被咬得遍体鳞伤。&rdo;

严济舟欣慰道：&ldo;就得这么想。做首行，先决条件是网住大客户。我们跟东印度公司大班麦克有君子协议，该到他兑现的时候了。&rdo;严济舟把楞仔招到跟前，&ldo;去跟麦大班说，傍晚六时正，严济官请他到沙面海鲜舫赴宴，出入关闸，我会跟关总打好招呼。&rdo;

麦克接到严济舟宴请的口信，头都大了，急冲冲来到寝楼。天气燠热，殷无恙的房间敞开的，殷无恙着一身中国夏装，悬腕运气练习毛笔字。麦克大步走进来：&ldo;菲利浦，你在写中国象形字？&rdo;

殷无恙放下毛笔，问道：&ldo;你又要批评我中国化。&rdo;

麦克露出谦虚的微笑：&ldo;不不，我是来请教你这位中国通的。对不起，这话最好还是关起门来说。&rdo;麦克转身把门关上，神秘兮兮说：&ldo;请允许我隐瞒他的姓名，有一个行商跟我达成秘密协议，如果他协助我打破行商垄断、取缔公行，我就要把他的洋行列为首席客户。接到加尔各答快报，这个月，公司还有三艘商船要驶入黄埔。&rdo;

殷无恙思考片刻，平淡地说：&ldo;你履行协议就是。&rdo;

&ldo;不，太可怕了！一个背叛朋友、出卖组织的人，我不能不怀疑他的商业信誉。&rdo;

&ldo;你对他既有几分感激，又有几分反感。&rdo;

&ldo;我太矛盾了。现在我都不敢面对他，怕他逼我履行协议。那天在花船包厢，我和他面对面说得清清楚楚。&rdo;

&ldo;是口头协议吧？&rdo;殷无恙看着麦克的表情，猜想这个行商就是严济舟。严济舟和潘振承的矛盾，外商无人不晓。潘振承丧失总商职位，最高兴的人是严济舟。殷无恙沉默稍许说道：&ldo;中国人有句老话，白纸黑字，口说无凭。当然，他们还有一句老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rdo;

麦克听殷无恙解释中国成语，恍然大悟道：&ldo;明白了，口头协议只适宜君子。&rdo;

酉牌正时，炽热的斜阳终于坠落到江底，溅起一片血色般的晚霞。沙面的画舫彩阁沐浴在粉红的霞光中，行人凉轿络绎不绝朝沙面赶来。清越的吟唱，婉靡的琵琶，拉客仔的叫喊，堂子的吆喝，舫妹寨姐的莺语欢笑，在江面船舫间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麦克听菲利浦说起过&ldo;鸿门宴&rdo;的中国典故，菲利浦说，后来的中国人，把诱惑或迫使对方接受非分要求的宴请称为鸿门宴。菲利浦还说了一句中国俚语：&ldo;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rdo;意思是接受了对方的恩惠，你将会丧失主动权。麦克走到沙面画舫的木排通道上，望着眼前莺歌燕舞、酒醉金迷的景象，不禁打了个寒噤，大热天竟冒出一身冷汗。

麦克愣愣地站在通道一侧，看着粉红的霞光渐次暗淡下去，心中陡然豁亮。他露出开心的笑容，拿出一枚便士银毫，叫一个不相识的中国仆役把严济舟请出来。

严济舟笑容可掬听麦克说话，笑容骤然凝固。

严济舟强打笑颜：&ldo;麦大班，我们不谈那个，来了就一件事，喝酒品尝海鲜。&rdo;

麦克不等严济舟说完，如同虎口脱险似的逃走，高大笨重的身躯踏得木排通道摇摇晃晃，咚咚作响。

严知寅坐在包厢里，望着桌面做工精致的海鲜。外面响起沉重迟缓的脚步声，严知寅站了起来，看见父亲脸色铁青，父亲身后没跟着麦克。&ldo;怎么？麦克没来？&rdo;

&ldo;我被那个夷猴子耍了！&rdo;严济舟忿愤然说道。

&ldo;他不同意把泰禾行列为首席客户？&rdo;

严济舟坐下，闷闷喝了一口酒，&ldo;麦克没说不同意把泰禾行列为首席客户。他说现在十三行闹出个行首，比以前更团结，表面上没有公行，实质上仍然是行商垄断。他要求我跟本港行、福潮行结成联盟，真正打破行商垄断，他才好履行我们间的协议。哼，打破行商垄断，这不是把我往火炕里推吗？&rdo;

严知寅懊悔道：&ldo;那天在醉仙食舫，同麦克签了契约就好了，白纸黑字，他能不认账？&rdo;

严济舟痛苦地摇摇头：&ldo;纸上之物，双刃剑也。白纸黑字，不容反悔，可它又容易成为证据。倘若与麦克签了契约，万一落入他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老爸以后怎样在十三行做人？&rdo;

&ldo;麦克是个奸夷。明日碰到他，我要朝他啐痰。&rdo;

&ldo;不可，千万不要惹他。这件事，幸亏十三行的同仁都不知道，我们只当什么也不曾发生过。&rdo;

&ldo;哑巴吃黄连？&rdo;严知寅愤懑而疑惑地问道。

&ldo;眼下只能这样。但事情尚未了结，牙散商人都不是吃素的，尤其是罗石两个总商。&rdo;严济舟绽开一丝诡异的微笑，举起酒杯，&ldo;来，喝酒，喝酒。龙争虎斗，两败俱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知寅，你好好体会这十六个字。&rdo;

严济舟料想罗牯、石如顺会撕破脸皮跟行商叫板。然而，六七天过去，本港行、福潮行毫无动静。石如顺呆在永靖门外的行馆惨淡经营，罗牯的行馆在西谷埠，数天不见其踪影。严济舟的眼线问罗牯行馆的伙计，伙计说他们东家去香山看望生病的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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