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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第1页）

出任行首

收到裁撤公行的关牍，潘振承吩咐行役把公行的匾额取下来，门楣上显出几个陈旧的&ldo;十三行会所&rdo;的大字。八月天，北方进入秋凉，广州的太阳仍像一团炽热的火球，明旺旺的刺得人睁不开眼。会所公堂里，两个精壮的行役光着膀子拉风板，带起一股股令人窒息的热风。

公堂的屏壁仍挂着那幅&ldo;皇朝山海万国朝贡图&rdo;，仍是那副&ldo;四海连天万国恭顺觐朝贡，九州动地皇恩浩荡赐贸易&rdo;的对联。屏壁前的暖阁仍然摆放着高靠背宽坐板的红木雕花椅，这是行首的宝座，先后有霍鑫耀、陈焘洋、严济舟、潘振承坐过。眼下，红木椅寂寞地空在那儿，众行商不时看看高靠背行首宝座，不时看看潘振承和严济舟。

公堂两侧面对面摆着两排椅子，潘振承和严济舟面对面坐着，他们都是前行首，都是四品官商。其他行商按资历深浅也都面对面坐，众行商面面相觑，公堂鸦雀无声。

蔡逢源坐潘振承身旁，他眯着眼品味鼻烟，内心在紧张地思考：&ldo;一定得挫败严济舟登上行首之位的企图。&rdo;蔡逢源故意打了一声响鼻，睁开眼睛，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惊诧道：&ldo;怎都不出声？裁撤公行没了总商，掌门人还是需要的。老朽建议，行首不计官品资历，谁能化解眼下的危机，谁就做行首。&rdo;

数个行商把目光投向潘振承，还有数个行商去看严济舟。潘振承和严济舟都不动声色，似乎在比拼定力。

章添裘站起来说道：&ldo;济官胸有成竹，必有高见。&rdo;

严济舟身着紫色绸衫，摇着折扇谦虚道：&ldo;胸有成竹不敢当，高见亦谈不上。老夫有个设想。李侍尧大人做钦差大臣去了云南，李大人过去对公行褒奖有加，他同意裁撤公行，恐怕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公行对官府的好处明摆着。我们可向署督增海、巡抚德保陈情，要求复立公行。&rdo;

蔡逢源一心想推潘振承上去，急道：&ldo;这个设想好是好，只是关牍已经加急报送朝廷，说不定皇上已经朱批钦准。奏请复立公行，出尔反尔，增大人和德大人都不会逆龙鳞。&rdo;

陈寿年大声嚷嚷：&ldo;我们还是听启官的！&rdo;倪宏文等跟着大叫，盼望启官拿出救行高招。

潘振承仍沉默着，坐旁边的蔡逢源急得用手肘碰潘振承的胳膊弯。潘振承轻抿一口茶水，润了润被热风吹干的嘴唇，慢条斯理道：&ldo;本商不是故作谦虚，实在是拿不出救行高招。至于想法，倒是有些。其一、关牍只是裁撤公行，但十三行还在，我们既然是洋行官商，我们就有理由固执钦命的专权。&rdo;

陈寿年翘起大拇指：&ldo;高招，此乃高招也。&rdo;

潘振承仍然慢腾腾说话：&ldo;然而，本港行、福潮行的牙商也有官府帖子。他们要做洋货贸易，不是毫无理由。我主张立即派震彪镖局送急件到户部，要求户部重颁部文，明确规定只有行商可以做外洋贸易，而牙商只能做南洋贸易与沿海贸易。每年朝贡，我们洋行公所对户部大员均有表示，相信户部会倾向我们。这是我的第二个想法。&rdo;

陈寿年鼓掌道：&ldo;妙，妙不可言。&rdo;

潘振承灰黑色的梭子眼炯炯放亮，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水，从从容容道：&ldo;本商的第三个想法，眼下正当贸易旺季，为确保西洋客户不流失，我们不妨采取蛮拼硬打的手法，本港行、福潮行，还有散商，素来没有外洋行财力雄厚，我们今年宁可不赚盈银，也要逼得他们走投无路，自动放弃。&rdo;

&ldo;哇，十三行有救了！&rdo;陈寿年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兴奋地蹦起来，叫道：&ldo;同意承哥做行首的举手！&rdo;

章添裘拍着几案斥责道：&ldo;这里没有承哥！&rdo;

蔡逢源道：&ldo;这样吧，同意启官做行首的请举手。&rdo;

十八名行商，有十一名举手，超过半数。识时务者为俊杰，严济舟也把手高高举起。章添裘、黎南生见状，也赶忙举起手。潘振承获全票通过，蔡逢源叫道：&ldo;请潘启官归位原席。&rdo;

潘振承又坐回高靠背红木雕花椅上，他平静地看着同仁，拱了拱手说道：&ldo;多谢列位前辈承让，让驽钝尸位行首。既然坐了这把交椅，就得对得住这个位置。本商只说十六个字，前八个字是说我的心情，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后八个字是对在座的所有行商，也包括对行首的勉励：精诚团结，一致对外。&rdo;

散会后，严济舟回到行馆，叫行役拿出石湾陶瓷茶具，动手沏功夫茶。

严知寅听章添裘介绍行会的情况，心急火燎跑进行馆办房，见父亲正在悠闲自在地饮功夫茶。&ldo;老爸，章添官说蔡逢源、陈寿年一唱一和，把潘振承推上行首宝座。&rdo;

严济舟把一盅茶递给儿子：&ldo;知寅，你坐下。这个时候做行首，天大本事的人也会焦头烂额。本港行福潮行生意萧条，盯着洋行生意，个个像饿狼。尤其是那个海商出身的罗牯，虎视眈眈，早就铆足劲要跟十三行叫板。&rdo;

严济舟用指头到茶盘上蘸水，在茶几上书写&ldo;行首&rdo;二字，&ldo;知寅，这是行首，两个字对换，就是首行。&rdo;严济舟接着写下&ldo;首行&rdo;，&ldo;一个是行首，一个是首行，二者取一，你要哪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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