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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第1页）

易经通没猜错。史德庵在书房做文牍，听到扑通一响，陈寿年跪他面前。

&ldo;愚弟叩谢史大人。若不是史恩公挺身相救，愚弟就会像兴隆行账房谢之华那样，杖百枷号三十天。&rdo;史德庵慌忙离座，扶起陈寿年：&ldo;陈焘官折煞下官。你不要谢我，我不是保你，是保总商潘大人。无论你杖责枷号，抄家流徙，潘大人都要受连累，他还得为你操心。&rdo;

&ldo;愚弟总是愧对潘大哥。&rdo;

史德庵百感交集道：&ldo;我们都愧对潘大人，潘大人对下官及爱妻馨叶百般关照，下官一辈子都难以报答他的恩情。&rdo;

陈寿年瞠目结舌，舌头打卷讷讷道：&ldo;你感激潘大人关照你的爱妻？&rdo;

&ldo;是呀，下官爱妻若能同潘大人日日厮守，夜夜相伴，那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缘分。&rdo;史德庵说罢，掏出手绢擦眼泪。

陈寿年惊愕万分，嘴张得大大的：&ldo;这……这……&rdo;

陈寿年告辞出来，脸上仍布满惊愕。

易经通凑上前：&ldo;陈焘官，碰到何事？惊吓成这副模样？&rdo;

&ldo;不是惊吓，是好笑。&rdo;陈寿年附易经通耳边，把史德庵说的话复述一遍，笑得易经通捂着肚子叫痛。

陈寿年回广义行。易经通好不容易收敛笑容，准备回英国夷馆。这时，皂隶三仔拎一只大甲鱼进了庶务所。约一炷香功夫，瘦弱的史德庵悠悠晃晃，拎着甲鱼出了衙门。易经通回了一趟夷馆，殷无恙在练毛笔字，他又回到中国街悠逛，一眼就看到史德庵。

&ldo;唉哟，史大人，好大的王八呀。&rdo;易经通趋步上前叫道。

史德庵站住，开心地微笑道：&ldo;今天是本官智儿五周岁，智儿的干爹潘大人没准会来敝舍吃饭，本官就做一些小小的准备。&rdo;

易经通居心叵测道：&ldo;听说王八滋阴壮阳，史大人想得真周到。&rdo;

史德庵干瘦的脸膛布满笑容：&ldo;本官不懂医，只知甲鱼是一道好菜。倘若真有大补，以后多买就是。&rdo;

史德庵拎着甲鱼朝轿子走去。巷口聚了许多人，严知寅也站一旁看热闹。

易经通叫道：&ldo;史大人当心给王八咬了。&rdo;

史德庵愣了一愣：&ldo;本官与它有缘，它怎会咬本官？&rdo;

易经通意味深长道：&ldo;王八通人性，人如王八，王八如人。史大人，是这样的吗？&rdo;

史德庵脸带微笑：&ldo;兴许吧。易通事请见谅，本官得先行一步。&rdo;史德庵坐上破旧的官轿，甲鱼挂在轿柱的铁钩上。皂隶抬轿起步，送史德庵上渡口。

围观的人散去，易经通惊疑不定，站巷口发愣。

严知寅走过来，拍拍易经通的肩膀：&ldo;老易，自讨没趣吧？你想羞辱他，他一笑置之，不当一回事。&rdo;易经通摸摸脑袋：&ldo;怪事，怪事，世上还有甘愿做王八的人？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rdo;

&ldo;还有奇事呢。&rdo;

&ldo;快快讲来听听。&rdo;

严知寅拿折扇拍打一下手心，哗地一甩开，摇头晃脑模仿说书人口气：&ldo;话说，大清国有一个二鬼子，不拜佛祖菩萨，却拜耶稣菩萨。&rdo;易经通陡然色变，伸手捂住严知寅的嘴巴。严知寅剥开易经通的手，诡秘地笑道：&ldo;我口渴了。&rdo;

&ldo;小的请严少东上西洋茶座。&rdo;易经通带严知寅来到蓝旗国夷馆旁的露天茶座。易经通叫侍役端来两杯法兰西干红，&ldo;严少东，请。&rdo;

&ldo;老易，铁公鸡拔毛，是不是发洋财了？&rdo;严知寅盯着易经通惊慌失措的鲶鱼眼，笑道：&ldo;明白了，入洋教，发洋财。&rdo;易经通惶惶然朝严知寅作揖：&ldo;求求严少东，这个玩笑开不得。我拜耶稣是瞎胡闹，哄殷无恙欢心，好让他给我多开工钱。&rdo;

&ldo;不是瞎胡闹吧？&rdo;严知寅伸手拽套在易经通脖子上的丝线，给易经通死命捏住手。易经通用哭丧的声音哀求道：&ldo;别拽别拽，我照实说。&rdo;严知寅松开手，易经通道：&ldo;小的迫不得已加入了洋教，殷无恙是个传教士，等皇上的诏令进京效力，等了十多年还没有音讯。他不好向主教交差，就动员我入教，算他传教的业果。小的是天朝子民，哪能屈尊信洋教，殷无恙答应给我多开工钱。小的取了妾，手头拮据，看钱的分上就加入了。是汉森牧师给我洗礼，殷无恙给我挂的十字架。严少东，小的不是真心信洋教，若有半句假话，天诛地灭。&rdo;

严知寅乐陶陶地抿了口洋酒：&ldo;说清楚不就结了。人命关天，我会帮你守住这个机密。&rdo;

&ldo;谢严少东。&rdo;易经通吩咐侍役来一盘西点。

严知寅拿铁叉叉起一块蛋糕，美滋滋地吃：&ldo;老易，谢就不用了。论年纪，你是我兄长，听小弟一句忠告，以后请不要羞辱史德庵。&rdo;

易经通见严知寅转移了话题，心头轻松了许多：&ldo;开开玩笑嘛，他又没生气。&rdo;

严知寅沉下脸道：&ldo;虽然他没生气，可你心术不正。你不知道史德庵对你有多好，他明明知道你信了洋教，却替你隐瞒。&rdo;

易经通脸色陡然发白，惊惶道：&ldo;不会吧？&rdo;

&ldo;不会？听人说昨晚陈寿年准备上教堂找你和你主子看夷文契约，史德庵怕陈寿年贸然闯进教堂发现你入教的秘密，叫陈寿年在自己洋行等，史德庵到教堂外喊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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