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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自从这天起，黄梦轩笑红这一桩公案，就闹了个满城风雨。那位铁路局长宋传贤，在报上看见这段新闻，生气得很。记得冬至的头一天，曾约笑红在冬至这天一路上天津去玩，她却推三阻四的，说有许多不便。原来她却另外有个约会，真是岂有此理！难怪那天晚上我在她那里打牌，我只打四圈，她很赞成呢。越想越气，心想我非严重质问她不可。到了晚上也不带旁人，坐了自己的汽车，就到笑红这里来。

一进门，就板着一副面孔。这晚上笑红脱去了外面的皮袄，只穿一件桃红花缎的小紧身儿，卷起烫发，打了一条黑油油的辫子。小紧身儿，挖着套领，露出雪白的脖子。脖子上一根湖水色丝绦，挂着一把小金锁片子，越显得她妖小玲珑。她看见宋传贤来了，便走过来和他脱大衣，斜乜着眼睛对他一笑，靠着宋传贤胸面前问道：

&ldo;哟！怎么啦？&rdo;宋传贤听了这句话，当然不好意思说生气来了。说道：&ldo;没有什么，你怎么问我这句话呢？&rdo;笑红也不答话，替他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又递根烟卷给他，擦了一支火柴，给他点上，便靠着宋传贤坐在一处，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一眼看见宋传贤的指甲，长得很长，便叫阿金拿了一把新剪刀来，给他剪手指甲。指甲剪完了，笑红捉着宋传贤的指头，在自己又白又嫩的脸上一划，笑道：

&ldo;好了，你的指甲修得干干净净了，不刮得人家生痛了。&rdo;宋传贤道：&ldo;我们这个指甲，再修得好，也是一双粗手，怎比得唱小旦的那一双手，十指尖尖的，看见就叫人家心里爱他。&rdo;笑红板着脸说道：&ldo;宋大人，你这话说的谁？&rdo;宋传贤道：

&ldo;我自然说一个人。&rdo;笑红道：&ldo;那些报馆造了谣言来糟蹋我，你也相信吗？&rdo;宋传贤冷笑道：&ldo;本来呢，小白脸儿谁不爱？不过跟着拆白党在一处，恐怕要上当，可要留心点儿才好。&rdo;笑红听了这话，低着头不说话，鼻子息率息率的响，就像要哭的样子。一会儿，便在钮扣上抽出一条手绢去擦眼睛。宋传贤看她这样，倒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便伸手夺她的手绢，要替她擦眼泪。笑红把身子一扭，站起来便走，睡到自己床上去了。她用手绢捂着脸，伏在被服上，肩膀耸起耸落，哭得好像伤心。宋传贤跟着走过来，便拿手来搬她起来。笑说道：&ldo;我和你说笑话，你何必这个样子？&rdo;笑红哽着喉咙道：&ldo;本来的，你冤枉人家啦。&rdo;宋传贤说好说歹，说了半天，才把笑红说好。因笑红打开小梳妆匣子，宋传贤一眼看见小抽屉里一张名片，印着浑卜嘉三个字，是他局子里的一个二等科员。便问笑红这张名片哪里来的？

笑红道：&ldo;这个人招呼我两个盘子，我听他和朋友谈话，也好像是你们铁路上的人。

他还约着这个礼拜和我做花头呢。&rdo;宋传贤听着，记在心里。过了几分钟，便说有事，特意打电话给他的秘书。叮嘱说：&ldo;庶务科科员浑卜嘉，办事糊涂，明天下条子把他裁了。&rdo;宋传贤打了电话，心里好像痛快了许多。这位恽卜嘉科员，到了次日，为什么丢了差事，自己还莫名其妙呢。

这晚上，笑红对于宋传贤二十分恭维，把他一肚子气才消了。宋传贤笑道：

&ldo;有一桩事托你，你可能和我办？&rdo;笑红道：&ldo;我能和你办什么事？&rdo;宋传贤道：

&ldo;这事除了你们，别人也办不了。&rdo;便轻轻地对她道：&ldo;有人愿出一千块钱，赁一个极好看的姑娘做几天姨太太，这几天一过，两不相干，这钱就算白送她。不过有一层，要守极端的秘密，若是走漏了风声，不但不能在北京做生意，还有别的祸事。

我看你是个精明人，这个事一定办得好，所以我来托你。&rdo;笑红道：&ldo;你不要瞎说，世上哪有赁姨太太的。&rdo;宋传贤正色道：&ldo;真有这个事。我何必没有话说，无中生有哩？&rdo;笑红道：&ldo;当真的吗？请你把这个人赁姨太太的道理，讲给我听。&rdo;宋传贤道：&ldo;我这话说给你听，你可别告诉人。现在有个地方要开个比赛美女的大会，凡有好看的姨太太少奶奶小姐，都可以送去。送去了，就有好差事。我熟人里面，有一位范统总长，照理是要派个人去的，但是北京公馆里没有姨太太，要为这事讨个姨太太，一来来不及，二来正太太不肯，所以想了一个法子，赁一个班子里的人去搪塞一阵。&rdo;笑红道：&ldo;缺德的事，都出在你们官场里面，开美人会，已经少听见了，还有人赁姨太太去入会的，这不是奇谈吗？我想开会的这个人家，一定是个阔大爷，不然，也办不起这桩大事。宋大人也送一个人去吗？&rdo;宋传贤脸上一红，说道：&ldo;我不够资格。&rdo;笑红道：&ldo;不知道这会是怎样比赛，宋大人也听见说过吗？&rdo;

宋传贤道：&ldo;这个事，谁敢问？谁敢说？&rdo;笑红道：&ldo;这样说，这桩事，倒是真有的了。&rdo;宋传贤道：&ldo;自然是真的。你马上有人愿意去吗？若是愿意去，一千块钱，包在我身上，那比出天津保定的条子，却是好得多。&rdo;笑红想了一想道：&ldo;也许有人去，我明天回你的信罢。&rdo;宋传贤道：&ldo;这个事，你要办成了，我重重的谢你。

我今天晚上就陪你上真光去看电影，去不去？&rdo;笑红不便推托，只得和他一路去。

电影完场之后，宋传贤对她说道：&ldo;我的汽车要送你回去，就不能送我，我坐了回去吧，这远的路叫你雇人力车回去，夜深了，又冷得很，怎样好呢？&rdo;笑红对宋传贤瞧了一眼，笑道：&ldo;随便你呀。&rdo;宋传贤道：&ldo;要不然，我们到北方饭店去，先找点东西吃，好不好？&rdo;笑红道：&ldo;随便你。&rdo;宋传贤就很喜欢的一路和她上北方饭店去。一宿无话，次日十二点钟，宋传贤要到南城去赴一个饭局，顺便送笑红回班子。路过廊房头条，笑红要到金器店里去买一个豆蔻盒子，宋传贤只得下车一路和她进去。豆蔻盒子买好了，笑红看见玻璃盒子里一对珠花，做得实在精致，便叫店伙拿出来看看。又问宋传贤道：&ldo;这珠花怎么样？&rdo;宋传贤道：&ldo;也还罢了。&rdo;

笑红问什么价钱，店伙道：&ldo;这珠子都是很好的，定价一百六十块钱。&rdo;笑红道：

&ldo;能少一点吗？&rdo;店伙笑着说：&ldo;我们都是划一的价钱，不便少。&rdo;说来说去，笑红一定要少十块钱。店伙便对宋传贤道：&ldo;以后还请多照顾点，我们就卖了罢。先生尊姓？&rdo;笑红道：&ldo;宋局长也常在你们这里做生意，难道不认得吗？&rdo;店伙道：

&ldo;是，是是！宋局长，以后请多照顾点。&rdo;宋传贤看见生意做好了，笑红并没有打算拿钱出来，碍着面子又不好不理，恰好身上带了有两百块钱钞票，只得拿出来，替笑红付了款。笑红买了这两朵珠花，宋传贤仍旧把车子送到班子门口，他方才去赴饭局。

笑红总算高兴，心想连日不得空，今天晚上，要好好的去看一晚新戏。谁知七点钟了，接到黄梦轩一个电话，说他的合同已经满了，明天上午十一点钟，就要出京。&ldo;我现在在美利饭店，请你就来，有要紧的话和你商量。&rdo;笑红听了这句话，犹如晴天打了一个霹雳，真是出于意料之外的事。挂上电话，就向美利饭店来。这时黄梦轩正和杨杏园在这里吃大茶，看见笑红来了，赶紧让坐。笑红对黄梦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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