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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颤栗街头（第1页）

闲情己拋，惆怅依旧。

从龙源小区出来时，李云琴美妙的身段依旧在陈雨峰脑中徘徊不去，伴着清晨丝丝凉意，这美好画面抵得上工作谨慎，最奢侈的早餐，胜过任何名厨的手段。

悠扬的小调恣情快意，灵动的步伐舒神健体。红日高照，喧醫流溢，我们的主人公像一个孩子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如麻的后患在等着他，忘记了他一夜孤悬在外，而她垂泪天明。

不管了，无所谓了，死便死了，离弦难返，覆水难收，放下所有负担，撕掉写好的罪书，做-一回当下，过一把瘾，这么一想，连细胞都在歌唱。

虽然这是欺骗自我，是自逐自弃。

陈雨峰不想回家，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就是不能回家，他像人流车海中一叶扁舟，东游西荡，他此时的身份便是流氓。

只一夜，深秋如此明显的将他的权力散播整个城市，气温骤降，大地僵硬，一脚踩去令人不寒而栗，温暖匿影藏踪，唯有潇潇肃叶，瑟瑟北风，吹得他像刺猬一样缩了起来。他只穿了薄博一件线衣，冰凉的冷风钢针般灌入他的脖颈和周身的缝隙，他迎风前行，很久才敢呼一口气。

路永远走不完，陈雨峰艰难走过三个路口便停下了，他从袖子里伸出手往上摇了摇，一辆出租车刹在他面前，陈丽峰打开后车门，降身钻了进去。

坐在车里，他还是毫无头绪，还有足足一整天，他该干什么呢？他往前扔给司机一百元钞票，自言自语道，“走到哪儿算哪儿。”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似乎这不是他第一次见，他阅人无数，什么客人没见过，耄耋老人，黄口小儿，上流贵妇，草根地痞，这个城市有的他都有，他的车就是三教九流的流动据点，就是来往过客的喜怒哀愁。他看惯了这些，便麻木不仁了，表情肃穆，只有双脚和计价器还活着，还在动。

出租车喷着白色的气体在湍急的马路中婉蜒，那张纸币一点点被蚕食，消耗着，陈雨峰靠着车门，空调的暖风使他僵眠的思想稍稍松动，他将思绪带向了赵慧，可也就是一副陌生而熟悉的面孔，仅此而已。

他随车流浪，漫无目的的驶过一个个路口，外面冰天冻地，冷的要吸走人们的思想，人们换上了厚厚的冬装，鱼贯而行，坐在车中看的他们就像看另一个世界的人。

道路云蒸雾罩，融化在无数车子的尾气中，几个脸色紫青的年轻姑娘游弋其中，手里抱着传单，挨门走户，可没有一辆窗户为他们打开，没有一扇门接受他们，她们跑来跑去，单薄的身影和这些躲在温暖车厢里的人近在咫尺却有冰火两天，仿佛站在两个星球，两个次元。

陈兩峰摇下窗户，伸出胳膊，稚嫩的身影立即向他涌来，将潮水般的传单塞到他手里，扔进他的车里，出租司机一脸反感的看着他们，拾起副驾上的单子顺着窗子缝隙又扔了出去，“妈的，也没人管管，真他妈乱。”也许是大清早就遇到一个醉鬼让他心情郁闷，司机看什么都不顺眼，红绿灯的转换似乎也被这种坏心情拉长，陈雨峰恼火的看着他，却没说什么，相反他有些可怜他，他整天被锁在这块狹仄的空间中己经看不到方向盘和周遭数米之外的世界了，城市的丰富和美好被扼杀在不断地换挡与加油中，他活在喧器中而又近乎出家在外，徘徊物质里却清心寡欲，传单少女的活泼令他厌恶，永远不变的信号灯燃烧着他的耐心，他忘记自我，被活埋于计价器中。

可计价器如果是他的人生标尺，是他的价值考量的话，陈雨峰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他并不热爱他的工作，他憎恨与人打交道，憎恨与每个他见到的人微笑，他一如李主任所看到那样有一颗艺术家灵敏而脆弱的心，他渴望美，渴望画家般的眼睛，事实上他的确有这个素质，曾今他一度还有献身艺术的想法，很遗憾他被昏天黑地的爱情终止，被年轻时的妖魔般的赵慧斩断。

艺术世界使他旺盛，丰满，却使他处处受排挤，被打压，原来只为他无法遮掩的才华，才华是剂毒药，怀才总是不遇。

学生时代的陈雨峰饱受才思带来的青眼和嫉妒，他总是独来独往，在大家不解的神情中孤独游荡，学生时代的他是个他乡异客，是大家眼里的陌生人，是疯子，异类。

所以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他宁愿在大街上流浪也不想回家，他惧怕现实。

他无法想象再次面对赵慧时是否还有昨晚的自信，一夜风流之后，他百口莫辩，他能想象赵慧不屑的眼神，和她如潮的质问。

为什么？唤！我们实在不愿再用这样俗气的问题打扰他，可不禁还要问一下，为什么他不能在把李主任送进家的一刻悬崖勒马，为什么他明知自己护花使者的身份不具隔夜的时效却依然我行我素，这几个小时，他守身如玉，极力与李主任保持距离，虽然站在男人立场上他很想得到李主任，可他懂得分寸，面对李主任百般的挑逗他坐怀不乱，那是因为他不愿玷污那一时刻，玷污他自己，那既然他心中有一盆道德之花，为什么不让他在赵慧面前绽放，想想吧，如果他能尽早赶回去，搂着她激动的诉说自己是如何敷衍李主任，如何想着她，担心她，为她心神不宁，她会是什么心情？

她一定会原谅他，甚至感激他，然后装模作样的表示一番对李主任的关心，然后全心全意的爱他。是啊！既然有这样完美的剧本和结果，他为何弃之不用，为何不努力和解而要破罐破摔。

是个迷。

是无解之题。

陈雨峰放弃了，可我不甘心。所以我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车强的答案。

如果李主任刚刚把他从现实中解放，让他看到了直白的曲子有了喜人的变奏，那是因为一瞬间他发觉自己找到了人生中丢失许久的东西，那个东西

就是爱情。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和李主任谈笑风生时自己早已汗流浃背，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情况使人失去理性，狂喜或是狂悲，陈雨峰不以己悲，不以物喜，只是迷了心性，堵了七窍，他被李主任拉上奈何桥，走向幻境。

陈雨峰听从艺术的召唤放弃现实便是他潜意识里赌徒一面的觉醒，而这短短的变奏在乐书上轻轻一划而过，便重新掉进可怕的墓前灵音，掉进墓主怀中，他不寒而栗。此时，赵慧就是那记毫无希望的长长尾音，就是随时准备吞噬他的棺木，她高举现实大旗在家中等着他的回归。

推迟回家，无限期的推迟，直到终审的传票再也无法躲避。陈雨峰选择了艺术家的方式，逃避现实，逃避赵慧，出租车成了他暂时与世隔绝的港湾，成为他继续抒情的孤帆。

这条孤帆摇摇晃晃，淘尽浪花，在海上漂流许久之后终于靠岸，出租车司机回过头，冷漠无情的盯着他，像膽仰革命雕塑。

他下了车，继续漫无目标的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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