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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熄的爱情又燃了起来。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大白天艾玛也会托扎尔斯塔送信给他。等拉里塔夫来找她时,却只是听到她抱怨生活的一些无聊的话题。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有一次,拉里塔夫忍无可忍就吼了一句。
“啊!我希望你能帮个忙!……”她坐在他的两个膝盖之间,眼神恍惚,鬓角的头发披散着。
“帮什么忙?”拉里塔夫问道。
“唉,”她叹气道,“答应我们到别的地方生活……哪里都行……”
他笑了,“你难道是在梦中跟我讲话吗?”
以后艾玛又提起过,他装着没听懂,立刻岔开话题。
他搞不懂,爱情这样单纯的事怎么会变得这样复杂。
是的,艾玛的恋情越来越炽热,对照着她对丈夫越来越厌恶。同拉里塔夫翻云覆雨一番之后,再与夏尔在一起,她就越发觉得丈夫讨厌,指甲那么粗俗,头脑那么简单,举止那么粗陋,简直无法容忍!所以,别看艾玛表面是贤妻良母的形象,内心却早已心猿意马,想念着她那个各方面都让她称心如意的情夫。他不光外表让人满意,又那么经验丰富,情感强烈而持久,令人神魂颠倒!就是为了他,她才如此精细地把自己打扮起来的,在两个插满玫瑰的花瓶前等着他,仿佛妓女等待贵客一样。弗拉利瑟几乎从早到晚不能离开厨房,为艾玛浆洗衣裳,还好小扎尔斯塔总来看她干活,正好陪着她。
他伏在长条板上,尽情地瞧着周围摆了一圈的女性衣物:条格呢裙,围巾,宽臀、窄脚、有松紧带的女式灯笼裤。
“这是干嘛用的?”小伙计摸着有衬架的衣物。
弗拉利瑟笑着说:“你从没见过?难道你家欧玛太太从来不穿这些?”
“是啊,我从没见欧玛太太穿过。”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她哪里像你家太太那么有地位?”
扎尔斯塔几乎时刻围着弗拉利瑟转,她渐渐有些厌倦。她要比他大六岁,吉约曼先生的仆人特奥多好像在追求她了。
“别老烦我!”她说,“你不去磨杏仁吗?老在女人堆里捣乱的小家伙,等你长出胡茬再干这种事吧!”
“我帮你擦靴子,别生气。”
他从架子上拿出艾玛的靴子,上面满是幽会时沾的泥,他用手轻轻一捏,就碎了,细细的粉末飘浮在阳光里。
“你还怕把鞋底弄掉了不成?”厨娘说,她自己刷鞋时可从没这么小心过,因为只要艾玛觉得鞋子旧了,就会送给她。
艾玛穿鞋很浪费,她的衣橱里有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鞋。她还花三百法郎给伊波利特买了一条木腿,因为艾玛认为她应该这样做。
木腿是相当复杂的机器,里面有软木塞子和弹簧,外面还套着黑色的真正的裤子,脚上甚至还“穿”了一只皮鞋。但伊波利特哪里舍得天天用这么漂亮的假脚干活,于是就求包法利夫人再帮着弄条简便实用点的,包法利先生当然出钱照办了。
于是,渐渐地,人们又看见伊波利特在村里跑来跑去地像往常一样干活了。只是,偶尔夏尔听见远远地传来木腿叩击石板路的声音,就会赶紧绕路。
木腿是托商人莱里特先生买的,这使他又有了机会接近艾玛。他对她表达一片好心,给她介绍巴黎小贩新出的便宜货,各种稀奇古怪的妇女用品,却又从不跟她谈钱。艾玛看到自己的热望如此轻易地得到满足,就越来越放肆了。她想送给拉里塔夫一份礼物,恰好听说卢昂的一家杂货店有一根十分漂亮的马鞭,于是一星期之后,那根马鞭就被莱里特先生带了过来。
难过的是第二天,他把账单也带了过来,不算零头,足足有二百七十法郎。艾玛非常尴尬,她拿不出钱来。抽屉是空的;不仅如此,还欠着债:勒斯特勃得耳半个月的工钱,女仆半年的工钱,还有很多别的让人头疼的欠款。全家惟一的指望是德罗泽雷先生的诊费,他每年通常都是在六月底圣·彼得节前结账的。
开始她还可以打发走莱里特先生;后来他就不能迁就了,说是同样有人追他要债,要是还不能拿到现钱,他只好把艾玛的货物都拿走。
“那就都拿走好了。”
莱里特一听马上改口说:“别认真啊,我是开玩笑的。其实,我只是心疼那根马鞭。要不,请先生付钱吧。”
“哦,别,别去找他!”她说。
“噢,这回我可知道你了。”莱里特心中暗喜。
他觉得自己有所收获,嘴里轻轻吹着口哨走出来,心中默念:
“好啊,好啊,走着瞧吧!走着瞧吧!”
艾玛正在苦恼于如何解决问题,厨娘进来把一个卷纸筒放在壁炉上,说是“德罗泽雷先生送来的”。她一把拿过来,打开,里面有十五枚金币,就是那三百法郎的诊费。忽然传来夏尔上楼的声音,她慌忙把金币扔进抽屉,并没有忘记上锁。
三天后,莱里特先生又来了。
他胸有成竹地说:“这么办吧,那笔账,如果你愿意……”
“还你的钱。”她说着把十四个金币塞到他手中。
多么吃惊,商人愣住了。随即,他赶忙道歉,又给她介绍新产品,要帮她忙,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望。但艾玛都拒绝了。她呆呆地摸着围裙口袋里找回来的两枚小硬币,有几分钟,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这笔钱省出来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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