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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包法利夫人15（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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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四月初，春天来了，风暖暖地吹着，花园也变得漂漂亮亮的，好像在迎接夏天的到来。花棚的栅栏外是碧绿的牧场，一弯清澈的小河贯穿其中。黄昏的雾气在光秃秃的白杨树间浮动，勾出它们淡紫色的轮廓，比细纱的颜色还淡还透明。远处只有牲口的走动声和晚钟柔和而凄迷的响声。

包法利夫人此时正坐在窗口看教堂管事勒斯特勃得耳修剪黄杨树。

这钟声把她带回到了童年，带回到了修道院。圣坛上的大蜡烛台多高啊，那时的祈祷多让人留恋啊。修女们全都戴着白色面纱，黑色风帽，整齐地伏在跪凳上。星期天的弥撒更难以忘怀，圣母在淡蓝色的烟雾中慈祥地微笑，这一切都是多么美好啊。想到这里，她感到自己软弱无力，头晕目眩，她不知不觉地向教堂走去。她要拯救她的灵魂，她要忘记人间的一切，达到心灵的平静。现在，惟有宗教能够帮助她。

在广场上，她碰到勒斯特勃得耳，他刚打完钟回来。为了多挣点干活儿的工钱，他总愿意停下活儿去打钟，打完钟再继续干活。他随自己的方便安排打钟时间，此外打得早些还可以让孩子们知道，学习教理的时间到了。

墓地上大部分地方都是石板，只有长在坟墓和矮墙之间的荨麻，形成了一小块绿地。早到的孩子，有的趴在满是尘土的石板上打弹子，有的不安分地骑在矮墙上，用木鞋踢那长得高高的荨麻。

穿布鞋的孩子们在这片乐土上尽情地跑来跑去，一边跑一边兴奋地笑着。从钟楼上垂到地下的粗绳子慢慢不摆动了，钟声也就随之减弱。呢喃的燕子从空中掠过，朝它们黄色的温暖的小窝飞去。教堂深处，点着一盏油灯，远远望去，像一个颤动的白点。一道狭长的阳光照亮教堂的中殿，映衬得屋角和侧廊更加阴暗。

教堂口的转门有些松了，一个小男孩在摇晃着玩。包法利夫人问他神父在哪里，孩子告诉说马上就到。

不一会儿，门“呀”地一声响，孩子们蜂拥而入，不用说，神父来了。

他一边捡起孩子们扔在地上的破破烂烂的《教理回答入门》，一边责怪孩子们不珍惜书。他一抬头，才看见包法利夫人，就急忙向她道歉。

巴尔布尼神父的毛料道袍已经很旧了，在夕阳下显得更加暗淡。道袍上到处都是油渍和烟熏的污点，胳膊肘下快磨破了，下摆也脱了线。他的脖子是红色的，上面布满了黄斑，灰色的胡子长得很长。他把书收起，站定了，郑重地向包法利夫人问好。

“不好”，艾玛回答说，“我非常难受。”

神父没有在意艾玛的话，他随声附和道：

“是啊，都一样，天一热人就提不起精神来，没办法，命中注定人是要受苦的。对了，包法利先生他怎么说？”

没等艾玛回答完，神父就被教堂闹成一堆的孩子们惹生气了。他责骂完孩子回转身就对艾玛说：

“这是布德木匠的儿子，被宠坏了。不过他很聪明，我开玩笑叫他‘理布德’，你知道吗，到玛罗姆的路上有一个‘理布德’坡，我有时叫他‘理布德坡’，主教大人知道了，居然也哈哈大笑……对了，包法利先生近来如何？”

看到她没反应，他继续说道：“是啊，他一定很忙。在这个教区里就数我们俩最忙了。”

她以恳求的眼光望着教士。

教士装作没看见，继续打着哈哈，东拉西扯一通。接着，他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了乱哄哄的孩子们身上。他一下冲进教堂。

有的孩子挤在讲经台前，有的爬上唱诗班领队的凳子，有的企图溜进忏悔间。神父出其不意地用他的大巴掌教训了孩子们一顿，并责罚他们跪在祭坛的石板上。

然后，他回到艾玛身边，打开一条大印花手帕，咬住一个角，用带着怜悯的语调说：“这些孩子真可怜！”

“还有更可怜的。”她答道。

“是呀，还有工人，可怜的女人……”

“不是，”艾玛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人虽然不愁吃穿，不挨饿受冻，依然，依然很可怜……哎，怎么说呢……天哪！”

神父觉得不对劲，探身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要不回去休息休息？”

“怎么了？”艾玛似乎回过神来，“我没事。”

这时神父似乎想起了什么，“您刚才好像有什么话要问我？”

“我？没什么……没什么……”艾玛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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