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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不同往日,上次是你醒着应许,这次却没有。”泠琅满不在乎地起身:“从前沉鹤也帮过处理过呢,江湖儿女,不必拘束无聊小节。”她自顾自往门外走去:“躺了一天,是时候舒展舒展——”外面正是烧得亮堂的夕阳,云彩重叠,瑰丽梦幻。泠琅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身后的江琮面上是什么表情。如果她看到,也不会想出原因。入夜之后,院子外点了两盏灯笼,光线昏黄。屋子里,绿袖正红着眼睛垂泪。“怕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么?”泠琅柔声安慰,“幸好没让你们去,不然万一有个好歹——”“那奴婢更应该去!”绿袖哽咽道,“还能护着少夫人。”泠琅无奈,这几个侍女当天被她反复强调躲在屋中,是以对她在大象台上的表现一无所知,只以为她被打斗波及才受伤。至于其他人——听江琮说,层云寺来的僧人全部被杀死,一个也不剩。并不是明净峰不留活口,而是他们功法十分怪异,双目赤红,不剩理智,只余战意,不到最后一丝气儿丧尽便不停手。而明净峰的弟子们都被顾掌门再三告诫了,所闻所见,一个字儿都不许胡传。顾掌门还托江琮转告,等泠琅醒来后,她会亲自来一趟。绿袖还在叹息自责,泠琅视线却落到窗外,心中估摸着也该到约定之时了。正思索,门忽地被敲响。绿袖连忙起身开门,吱啦一声响动过后,青衣鹤发的老者立于夜色中,含笑望于门内。片刻后。室内只余顾掌门和泠琅二人,其余人都退了出去,包括江琮。顾掌门面上有疲色,显然是空明带来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她开口十分直接:“你是李若秋的女儿。”用的是肯定语气。泠琅摇摇头,她艰难道:“我不知道。”顾掌门温声:“我们从前有过一段很深的交情,那时都还很年轻,她大概是你这个年纪。”她深深注视眼前的少女:“你们十分相像。”泠琅垂下眼:“父亲从未对我说起过她。”顾掌门微顿,道:“你父亲是李如海?”泠琅点点头,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对面人的神情。顾掌门仍然在微笑,但笑容中有一丝意外:“他们还是在一起了……我原本以为,云水刀是你母亲给你的,没想到是刀者本人。”她顿了顿,终于意识到什么:“你父亲他……”泠琅说:“他已经去世了。”顾掌门沉默了一会儿:“什么时候?”“已有五年。”“是因为……”“不知道,”少女轻轻摇头,眼神中是显而易见的迷茫,“所以我才找上了这里。”顾长绮注视着她,并不急着探究一切,而是问:“五年前,你多大年纪?”泠琅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反应了一下才回答:“十三。”“十三岁,你带着他的遗物出来行走,直到今日?”“是的。”顾长绮轻叹一口气:“好孩子。”她凝望着跳跃不止的烛火,感慨道:“双儿若有你这般韧性,也不会如此。”她们谈了很久。几乎东方既白,林中有鸟雀声响传来,风中浸润了沉甸甸的露水气息,廊下的灯柱都已燃尽。泠琅送顾长绮出门,老者行到院里,一个纵身,身影便消失在茫茫晨色中。有人走到她身后,没有开口,她凝望昏沉天际,并未回首,却知道是谁。“掌门走了?”江琮问。“走了。”泠琅回答。江琮没有说话,他看着少女的背影。她一语不发地立在未醒的天际之下,背影有些哀愁和惘然。这种情绪极少出现在她身上,至少在他眼里是头一回。他忍不住猜想,她现在是不是在流泪,就像之前。她于睡梦中唤了声母亲,他抬眼,便瞧见一点泪珠于她眼角滚落,闪着碎光。就那么一瞬间,刚好被他看见。他其实是见过她流泪的。在侯府的时候,她眼泪成串,说来就来,十足的哀婉柔弱。或是感动于一柄朱钗,或是因他伤势而担忧,总之都是些故作姿态。但今日不同,他当时靠在椅背上,凝望那点脆弱的痕迹,他必须要十分克制,才不会上前为她拭去。他很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独享什么样的苦痛。他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风波尽天未亮,万物未醒,只有几颗晨星在寥落闪烁。他们站在沾了露水的院子中说话,用彼此才能听闻的声量,比风更轻薄。“顾掌门同我说了很多,关于李如海和李若秋,”泠琅望着天际,“你应该知道了我母亲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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