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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一切晚矣（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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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麻子确实是个不得了的人物！说张麻子是不得的人物是说，张麻子不但是个胡子，啊！曾经是个胡子，而且和媳妇儿生有四个儿子，且个个人高马大！这个事儿，细究起来，既是个值得自豪的事儿，也是一个没有啥可炫耀之处的事儿。此话冷不丁听上去，好象有点儿矛盾。其实并不矛盾。在张麻子生活的那么个年代，科技还没有达到能左右生男生女的那么一种程度，生男生女皆由天定。炫耀啥？不就是命好么！可命好本身就是个值得炫耀的事儿！

实在说来，中国社会，中国人的思想观念，不说个个人家儿都企盼生男也差不多！你别看一户人家儿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可要是再生一个儿子，那户人家一样乐得是不行不行的，甚至比生了个女儿还要高兴！这里面的道道儿同样是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的事儿！那张麻子的媳妇儿一连为他生了四个儿子，基本是两三年一个，那，能不自豪嘛！这个事儿能不是个值得炫耀的事儿嘛！尽管张麻子因为当胡子后补了两年笆篱子，但那要和自个儿的四个人高马大的儿子比起来，那可就不算啥了！

其实，有一个事实是世人基本都没有注意到的，起码在当时是没有人注意到的。那就是，如果不是张麻子有那么六七年当胡子的经历，他会有那么四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吗？这话听起来有点儿让人费解。咋当胡子跟生儿子有啥关系？当然有关系！这说的不是生男生女的事儿！可你试想，如果张麻子家本就是富人家，一般说来，他是不会去当啥胡子的。也就是说，张麻子家如果是个穷人家，他会有那么四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吗？人在成长发育期，衣食丰足那可是太重啦！张麻子家不是富足人家，养那么四个儿子势必艰难，那四个儿子是四个儿子了，是不是还会象现在这样个个人高马大，那可就是说不定的事儿了！

张麻子家到得他四个儿子这辈儿，家谱标明，泛福字。初，该着，张麻子碰到了一个到处游荡的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看了张麻子的面相，又让张麻子伸出手看了看，当然也是抽了签的。张麻子当时就觉得，这算命先生有点儿象骗子，这咋把多少类算命先生的招法都使上哪？忙活了一番之后，那算命先生煞有介事地说道，你这人祖上有德呀！你这辈子应得子五人。但因你个人修为不足，性情乖戾，上天必有惩诫。你若有所收敛，不惹上天震怒，上天宽厚，你可终得四子。张麻子听到此处，拍案而起，一条腿踏在凳子之上，怒喝一声，骗子！为啥……？那算命先生说道，休怒休怒！我说的话，你信则信，不信则不信，信就有，不信就没有，算我没说！但天机已泄，算命钱是要给的，一分也不能少！张麻子再欲动粗，可眼前算命先生的神态倒是让他吃了一惊！那算命先生竟然丝毫不惧！俩人儿相了一会面，不分胜负。那算命先生平静地说道，这是天定，非人力可为！张麻子转了转他那麻脸儿上的两只贼眼，只能认栽，一分不少地付了算命钱。转身欲走，却被那算命先生从背后喊住了。那算命先生说道，你这人虽说性情暴戾，但人性尚存。念咱们有一面之缘，我可为你的下辈人取个名字，分文不取。张麻子一听，憋气的劲儿过了过，遂说道，当真？那还有假！那好，那俺就先谢谢啦！免谢！那算命先生平心静气地说道，你将来生下五子，可依次起名仁义礼智信。你可承受四子，一子夭折。位次不可串动，名字不可更改。要说，这人世上的事儿真真就是个怪事儿，张麻子媳妇儿真就为他生下了五个儿子！看着五个儿子一个一个顺顺溜溜地生下来，张麻子乐得那是不行不行的了！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张麻子的三儿子张福礼却在张福智出生也就不到半年就夭折了，时年也就四岁不到。

这个事儿一出，张麻子就象换了个人似的。风风火火的性情作派全然不见。

张麻子蹲了两年笆篱子，他不认为是他罪有应得，他认为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认！他愿意拿自个儿的这一辈子换得下一辈子人平静安宁。可事儿并不就是那么顺遂人意的，他家后来发生的事儿，那可就是他连想都想不到的了。

简单说，到得这时，张麻子活着的四个儿子中，除了老大张福仁已经成家，在铁山的钢铁厂工作外，其余三子都在王家窝棚务农，且均未婚配。到得这时，最小的老四张福信，实际上的老五，都二十五啦！

张麻子的这四个儿子中，张福信长得最为漂亮。高高的个子，身材匀称，浅褐色的皮肤，长挂脸儿。恰到好处的嘴巴，是那种年青的诱人的暗红色。说不上大也说不小的眼睛，那可真就是炯炯有神！这说的是都达冈他们那七个知青到达王家窝棚时看到的张老四的眼睛。等到楚维仑他们这茬知青到达王家窝棚时，楚维仑看到的张老四的眼睛，有神还是有神的，只是有些忧虑和焦虑，常常不自觉地看向远处的啥地方。

张老四朝唐友德家的门里看了看，然后低下头，挺了挺，转身向自个儿家走回去。张麻子家在王老倔家的东面，相隔三户人家儿。

这个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慢慢地也就被都达冈忘记了。

一眨眼的工夫，春天就到了。乡下的春天那可是太好看了！满目皆为绿色，田埂上，沟渠旁，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花到处开放！一天的劳作再辛苦，春风一吹，全然不见，留下的只有身心的舒畅和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希望。这一段儿是河山县这个地方一年中的最好时节。芦苇开始时只是先从地皮上钻出小芽儿，继而那小芽儿变粗壮变高大，几天的工夫就有二三尺高，生长之快令人拍手称奇！接下来，端午节就要到啦！

就在端午节前十来天的时候，都达冈看到了一件让他极为震惊的事儿！看到那么个事儿的一忽儿，都达冈觉得脑袋里面嗡地一声响！

芦苇丛中，张老四和一个人在面对面地悄悄说话。接着，张老四把手捧着的几只鸟蛋交给了他面对着的人。都达冈看到，那个人是张芸。

都达冈意识到，一切均已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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