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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贺继威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消息,似乎是被谢清呈在这样严肃的对话中忽然问了这么可爱一个问题弄懵了。
“穿了吧。”
“没穿。但有很大一部分人相信,它一直以来就是穿了一条背带裤。这就是曼德拉效应。是一种错误记忆被人脑不断加深后,产生的固有印象。”
“贺总可以这么认为,米老鼠等于我妹妹,是确实存在的,但她其实根本没有背带裤。而贺予靠着自己的想象,补全了那两道并不存在的背带,并坚定不移地相信这才是事情最真实的样子。”
贺继威:“……那,这是不是妄想症?”
“不能这么定义。对于贺予来说,这只是他的自我保护,自我宽慰,自我救赎。”谢清呈发了这个消息后,过了很久才有了后面一条——
“贺总,恕我直言,您和吕总对他的陪伴实在太少了,哪怕是内心健康的孩子,都很少能忍受这样的忽视,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病人。”
“他得不到关爱,但是又好强,或许也不能说是好强,只是他知道他哭了也没有用,他恳求也没有用,任何办法都无法令他获取到他所需要的回应,所以他已经习惯了内耗,习惯了自我防御。他投射的谢雪,其实一直都是他自己的倒影,是他的内心在安慰着他自己,是他在借着谢雪的嘴,向自己诉说那些想要听到的话。”
“……”
贺予看着这些尘封的信息,他想着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渴望……
比如,我会一直陪伴着你。
比如,他一直等不到的,一句面对面的,祝你生日快乐。
这些话,不都是他深切希望有人诉诸于他的吗?
可是他一直都等不到……
谢清呈的消息:“因为没有人对他说,而他又是个自尊很高的人,也不可能自己对自己说,他的大脑就只能靠着部分想象,既满足了他的愿望,又维系了他的尊严。这是一种人对自己的心理保护机制,您也不必太担心。”
贺继威的消息:“这些你早就知道?”
“大概观察了有一阵子。这件事我无法告诉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谢清呈说:“但我一直让谢雪离他远一些。谢雪也不是那个他应该产生感情依赖的人。我和她都不是,贺总。我们迟早是要离开的。”
“我是个医生,我不是贺予的亲人。我不可能在一个病案上耗费一辈子,谢雪更是如此。我只能给他以疏导,而他缺失的,想要的那种爱,我给不了他。我妹妹也一样。”
“……”
后面的消息,贺予没有再看了,也不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够多了。
谢清呈一直在骗他,谢雪也是假的,他们两个人,一个曾经给了他最强大的信条鼓励,让他相信他总有一天可以回归到正常的社会中去,一个则给了他最温柔的陪伴,在每个他绝望无助的时候,她都会及时地赶来他的身边。
像那个瓢泼大雨的夜里,她敲响了他的门,在风雨里喊着他的名字,摘下雨衣,捧出他想得到的那一块巧克力蛋糕。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也许那块蛋糕,那个谢雪……根本就不存在。
而他这样可怜的,卑弱的自我安慰,竟也全都落到了谢清呈的眼睛里,被那个男人俯视着,掌握着。
从来没有人爱过他。
是他像个傻子一样!他太傻了,太痴了,太渴望走到人群的温暖中,为了当个正常人,为了收起丑陋的青面獠牙,他从自己鲜血淋漓的颅内缔生出那一点微弱的光亮。
谢清呈看见了,但他说——
“我不可能在一个病案上耗费一辈子,谢雪更是如此。我只能给他以疏导,而他缺失的,想要的那种爱,我给不了他。我妹妹也一样。”
可是如果一个人本身就拥有爱,又为什么要连自己都骗呢?
什么样的骗子,会欺世欺人,最后却把自己骗的最深。
只有最穷最穷的骗子会这样。
他有的太少了,流的泪又太多,他连一句生日快乐都得靠想象获得。如果不欺骗自己,他还能靠什么这样微笑着活下去?
所以哪怕是在自己面前,他都戴着一张微笑的假面,死死地扣着,不肯摘下来。他连自己都诓骗。
谢清呈说得对,他是有尊严的。
他不希望被看成是一个病人,不希望被看成是一个疯子,他知道以贺家的位置,不知有多少人等着他摔下来瞧他的丑态看他的尸身在他的鲜血上狂欢,为此他愈发的好强,他根本不希望把自己的疮疤亮给任何一个人以获得怜悯。
贺予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站了很久。
久到时间都好像变得有些模糊,他目光薄而锋利,一遍一遍掠过面前这片冰冷的信息潮汐,最后锋利的目光也好像被潮汐侵蚀了,变得支离而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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