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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世子盘踞房顶，手抓瓦片，姿势极为不雅。庆平侯和长安伯人手一条马鞭，虎视眈眈盯着屋脊，正跃跃欲试。父子三个，就像是对峙拉锯的草原狼。被围住那个，心知逃脱不掉，干脆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一般挑衅呲牙。他就不下去，爱咋咋地！论理，脑袋没被门夹，理智尚在，绝不会这么做。然而，顾世子被逼到&ldo;绝路&rdo;，理智早碎裂成渣。看着顾鼎和顾卿长大，长史对兄弟俩的性格都很了解。他人眼中的文武全才，国之栋梁，少年英雄，有的时候，相当不着调。说脑袋被驴蹄都是抬举。捏捏额角，长史再叹一声。父子三人都不肯让步，继续下去，着实不像话。万一传出去，外人会如何看待侯府？父子不睦，兄弟生仇，不悌不亲？不成，坚决不成！自曾祖起便跟随顾氏，由寻常护卫做到一府长史，&ldo;职业精神&rdo;不容许他冷眼旁观。&ldo;侯爷。&rdo;长史上前两步，硬着头皮开口道，&ldo;世子……&rdo;不等劝说出口，顾侯爷眼一瞪，连声吩咐护卫，抽梯子！躲房顶？好，有能耐继续躲！梯子抽走，老子看你怎么下来！有胆你跳！崴脚别怪老子没亲情！见状，顾鼎泪如雨下。亲爹？果真是亲爹？庆平侯开吼时，眼角余光不停瞄向顾卿。长史立即醒悟，丢开侯爷，转而向顾卿说情。一通好话说完，喉咙发干，嘴皮子差点磨破。&ldo;伯爷，您看这事？&rdo;顾卿挑眉，唇角微勾，半字欠奉。长史心酸，以为劝说无用。顾伯爷忽收起鞭子，面向庆平侯，行礼道：&ldo;侯爷下帖，下官同季珪必至。今日暂有公务，就此告辞。&rdo;至于送帖子那个……顾卿抬头，扫一眼顾鼎，笑容更盛。家宴之后，演武场见！旋即向庆平侯抱拳，转身离府。顾鼎拍拍胸口，庆幸逃过一劫，庆平侯却气得头顶冒烟，咬牙切齿。&ldo;老子是他爹！&rdo;就算分宗，也没断绝父子关系。侯爷，下官？明摆着要气死老子！&ldo;侯爷。&rdo;长史开口，声音微低。&ldo;什么？&rdo;顾侯爷扭头，满脸怒气。&ldo;伯爷武艺高强，尽得老侯爷和侯爷真传。&rdo;潜台词：您九成打不过。庆平侯瞪眼，鼻孔喷气。长史摊手，明白表示，在蓟州时，您老就打不过伯爷。回京城这几年，养尊处优，更是打不过。何必自找气受，和自己过不去？属下忠心耿耿，实话实说，您可不能迁怒。额角鼓起青筋，庆平侯气得肝疼。危机解除一半，顾鼎小心探头，顺着梁柱滑下屋顶。暗中庆幸，亏得有经验，这身本事没落。否则，今天不挨鞭子，也要吹一夜冷风。&ldo;爹。&rdo;小心唤一声，顾侯爷没反应。好现象！&ldo;爹？&rdo;壮着胆子，提高音量，鞭子立刻抽来。顾鼎咬牙，硬扛住没躲。风声刮过耳际，终究没落第二下。&ldo;随我来书房！&rdo;&ldo;是！&rdo;顾侯爷收起鞭子，转身就走。顾鼎大松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实处。父子俩一前一后，大步穿过回廊。顾侯始终不言不语，到书房门前，确定四下无人，连护卫都躲得很远，遂开口问道：&ldo;你兄弟为何生气？&rdo;&ldo;这个，&rdo;顾鼎犹豫两秒，道，&ldo;怕是和家宴的帖子有关。&rdo;&ldo;恩？&rdo;顾侯爷皱眉。因为家宴？难道儿子还在怨他？念头闪过，面上带出几分。推门走进书房，背负双手，人显得寥落，背影亦有几分萧索。&ldo;爹，&rdo;不忍见父亲如此，顾鼎道，&ldo;靖之自幼聪慧，且素来孝顺。知晓父亲苦心，当年才立下重誓。&rdo;就算要怨，也该是他，而不是父亲。顾侯爷摇头，并无半分相信。顾鼎用力握拳，知道再瞒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ldo;父亲，是儿子的错！&rdo;&ldo;什么？&rdo;&ldo;是儿子……&rdo;&ldo;你什么？&rdo;&ldo;儿子，&rdo;事到临头，顾世子闭上双眼，吼出一句，&ldo;儿在帖子中，盖父亲私印，称杨御史&lso;子婿&rso;。&rdo;所谓坑爹，盖莫如是。寂静，长久的寂静。顾侯爷良久没有反应，顾世子小心睁眼，见亲爹怒火飙升，又抓起鞭子，脸色骤变，暗道不好！&ldo;老子抽死你！&rdo;之前还叫&ldo;爹&rdo;，今天就改称&ldo;侯爷&rdo;，原来根源在这！&ldo;爹，我是你亲儿子！&rdo;顾鼎左躲右闪，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干脆纵身一跃，破窗而出。是日，庆平侯府两度喧嚷，好一阵热闹。为躲避亲爹&ldo;追杀&rdo;，顾世子脚下生风，超长发挥，一路飞奔出府。遇门房护卫阻拦，利落翻墙。落地站稳，自栓马桩上解下缰绳，飞身上马，直奔金吾卫驻地。家宴之前，打死不能回府。不然的话，小命堪忧。顾鼎策马奔驰，引来顺天府衙役和巡城官兵注意。几名给事中刚刚下值，正欲到茶楼小聚，便见一骑扬尘而过。马上之人，五官未能看清，一身御赐麒麟服足够显眼。互相看看，骤起心思，无意再聚。当下各找借口，与同僚告辞。寻街旁百姓衙役，打听出顾鼎身份，兴奋之下，不禁提起袍角，飞奔回府，挥笔写就一封弹劾奏疏。明日早朝，必递送御前！庆平侯府见顾鼎翻墙遁走，顾侯爷怒气未消，却没有下令追赶。回到书房，关上房门，看着破开半扇的木窗，脸上竟现出几分笑意。长史心焦，今天世子纵马城内，必被言官弹劾。事情闹大，侯府和伯府都要被牵连。这个关头，侯爷竟然还笑得出来？&ldo;无需担心。&rdo;放下马鞭，庆平侯道：&ldo;不怕有人找茬，也不怕事情闹大。否则，戏没法唱。&rdo;唱戏？长史愈发糊涂。&ldo;侯爷，属下不明。&rdo;&ldo;不明白？&rdo;顾侯敲着桌面，双眼微眯，又变作当年镇守蓟州，令鞑靼闻风丧胆的智将。&ldo;虽然分宗，血缘割舍不断。真有心思，总能抓住把柄。与其让人背地算计，不如亲手送上线头。&rdo;三瓜两枣，给个甜头，双方便宜。船桨握在手中，浪花再大，也不会倾覆。长史愕然。难不成，伯爷怒找上门，世子京中策马，父子三个一场&ldo;厮杀&rdo;，全是演戏？&ldo;两个小子都聪明，随老子！&rdo;话没说两句，智慧形象不存。长史无语，只能低头，压下抽动的嘴角。&ldo;先时，鼎儿在金吾卫，卿儿在锦衣卫，虽得重用，到底官职不高，不会太惹眼。前番蓟州一场苦战，两个小子得升指挥，手握实权，不知惹多少人红眼嫉恨。&rdo;仅是红眼还罢，偏这世上有一种人，不知成功为何物，也不求自身进步，只恨不能将旁人全拉下马。话到此处，顾侯声音渐沉。&ldo;鼎儿的岳家，世代戍北，最高不过千户，无甚根基。日后继承侯府，倒也能平顺。卿儿立下重誓，我本就亏欠于他。没料想，竟与那般精彩之人结缘。&rdo;&ldo;侯爷是说杨御史？&rdo;&ldo;自然。&rdo;顾侯爷点头，道：&ldo;朝堂之上，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嘴上不说，心下门清。&rdo;杨瓒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讲读弘文馆，得两代天子信任，又获阁老看重，日后不犯抄家灭族的大错，定会在朝中屹立不摇。积累下人脉资本，七成以上的可能，入阁拜相。顾卿年不及而立，受封一等伯，掌北镇抚司大权。立下赫赫战功，前程无可限量。一文一武，皆可称不世出的英才。如今拧在一块，试问，谁可轻视，谁敢轻视？怕是阁老都做不到。加上庆平侯府，东、西两厂，以及早有交好之意的武定侯府，势力之大，人脉之广，顾侯爷仔细思量，都感到心惊。&ldo;伴君如伴虎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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