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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希望（第1页）

“布拉格的市民们，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你们很是担惊受怕。我们这些管理国家的人，没有及时对你们说明情况，让你们产生了很多误会。现在，可以告诉大家，请放心，捷克的战争已经结束了。瑞典古斯塔夫国王的外甥，普法尔茨的卡尔·古斯塔夫，就要成为我们的国王了，和平已经到来！”

“我们国内的各派系，已经划分好了各自负责的区域，从此之后，各派按照现行控制区，立刻停止军事冲突和越界收税的行为，各种制度保持现状，十年之内不做调整，并都拿出固定额度的税收上缴国库。十年之后，再由国王和议会一同决定统一行政和制度变革的问题。因为战争的关系，布拉格的粮价上涨得很厉害，我们已经从农村运来了面粉，以一塔勒一袋的价格出售，一周之内，所有面包店都会恢复营业。”

大约翰话音落下，广场上的布拉格市民乃至城市卫队的士兵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战争已经持续了二十四年，耗尽了整整一代人。战前捷克有十五万个庄园，现在已不足十万个，人口更是直接腰斩，只有战前的一半。即便考虑到有许多人为了逃避战乱和苛捐杂税躲藏起来的因素，这个数字也足够触目惊心。

二十四年来，捷克人时时刻刻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恐惧当中，赋税一天比一天重，保障一天比一天少，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一队乱兵来到自己的家园烧杀抢掠，未来只剩下一片无尽的黑暗。

这一次，帝国军被赶出捷克，很可能是再也回不来了，新教联军打得他们丢盔弃甲，狼狈不堪，而在捷克臭名昭著的华伦斯坦因为迟迟不能战胜新教联军，被他那无穷无尽的政敌以养寇自重和结党营私为由弹劾，在这场战役开始前就被撤职了。

目前，捷克战场上，瑞典、捷克和德国新教诸侯组成的联军占据绝对优势，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塔博尔军、捷克贵族、瑞典这三方的利益能不能达成一致，如果不能，那又将是一场祸及全国的大战。

这一次大约翰到布拉格来谈判，被很多人寄予厚望，认为这是捷克和平的开始，但也有很多人忧心忡忡，二百年前，扬·胡斯受邀前往康斯坦茨参加会议，结果一去不回，被背信弃义的教廷烧死在那里，由此引发了震动欧洲的胡斯战争。如果大约翰死在了布拉格，塔博尔军势必围攻这座城市，到那时，贵族们死不死难说，城里的老百姓肯定是要死掉无数。

但现在，大约翰与捷克贵族、瑞典军队，以及几个德国新教诸侯的代表，一起站出来宣布和议达成，和平时代到来，这等于告诉布拉格人：“你们可以继续活着了。”

捷克贵族们麾下的士兵可能是最高兴的，真打起来，最先死的就是他们，他们的战斗力仅限于站岗放哨、维持治安，顶多抓几个拦路抢劫的强盗，要是与大约翰麾下那些二十多年来身经百战的猛士对战，和送死无异。

两周后，在卡尔一世国王的加冕仪式上，大约翰被正式册封为斯洛伐克公爵，虽然许多人感叹真是礼崩乐坏，但对于中层和底层的捷克人、斯洛伐克人而言，只要不再打仗了，别的都无所谓。大约翰这段时间赚足了威望，王公贵族们只能喊“让捷克再次伟大”的口号，掌握着布拉格的食品供给的大约翰却敢许诺让面包降价，而且兑现了。

塔博尔军的很多人愤愤不平，认为大约翰太过妥协了，甚至有人觉得大约翰为了做公爵背叛革命。他们谁也不知道，大约翰做了一件十分恶毒的事情——他竟然给了老百姓希望。

别说十年，就算再过一百年，就凭国王和那几个贵族，哪怕塔博尔军给他们交税，他们也组织不起一支能战胜塔博尔军的军队，但他们又不可能容忍塔博尔军和他们那一套打击权贵，伸张工匠、矿工、农民、小商贩利益的制度。所以，摆在他们面前的出路只有一条：借师助剿。

这些人绝不会等十年，只要和哈布斯堡的战争一结束，瑞典、德国、捷克的贵族们就会联合起来，向塔博尔军进攻。撕毁和约、挑起内战的贵族议会，他们的国王，以及他们的帮凶，都将成为全欧洲最会组织民众的人用来塑造新认同的外部标靶。先获得希望再破灭之后的愤怒，将比之前被战争折磨得麻木时的愤怒强上十倍。

塔博尔军不会轻易被打垮，而瑞典和波兰两个瓦萨王朝直接的矛盾也早晚会爆发。瑞典和波兰既然开战，俄国沙皇和乌克兰哥萨克又岂能置身事外。到那时，将会有一场比另一时空的大洪水时代规模更大的，波及整个东欧的大战。

哪怕塔博尔军现在就放下武器投降，这场战争也绝对不可能避免。只有打赢了这场战争，才算是实现了大约翰理想的第一步：一个全体西斯拉夫人、信奉天主教的东斯拉夫人和波罗的人的联合国家。这将是一个不以民族或宗教为纽带维系的国家，而是靠共同的历史叙事，靠一同反抗、一同捍卫、一同建设的历史认同来维系的国家。

就连大约翰本人，也不知道这条路能否走得通，但他也不相信马上就要签订的带来的那套国际秩序是唯一的出路。

同样的问题，王瑾也思考过，他麾下有来自广州的信天主教的奴仆，也有来自兰州的回民士兵，双方用语言基本上无法沟通，又都大字不识，宗教信仰更是完全不同，连长相都不太一样，有的看起来像东南亚人，有的看起来像中亚人，可他们就能相信对方是自己的同胞，而清军是敌人，这是怎么做到的，仅仅是因为清军发型不一样吗？

即便是三百年后，也没人能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或许大约翰能探出一条新路，或许他的想法错得离谱，这就只能等他死后才知道了。

一六一八年，布拉格的掷出窗外事件标志着三十年战争的开始，也恰好是在同一年，努尔哈赤正式起兵反明，攻破抚顺，长达六十五年的明清战争开始。

但现在，没有那么多戏份让爱新觉罗家表演了，能用的办法已经用尽，再继续赖在台上也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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