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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几秒后,男人接过勺子,迟疑地舀起一点送入口中。
刹那间,他的身体僵住了。
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喉结上下滑动,像是吞下了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他缓缓跪下,不是屈服,而是某种本能的臣服。
“这……是我奶奶做的……”他声音颤抖,“她在八岁那年饿死前,最后给我蒸的那碗饭……她说……‘要好好活着,哪怕没人给你做饭……’”
林音轻轻取回空碗:“真正的味道,不在舌头上,而在时间的裂缝里。你们可以复制口感,但复制不了那个愿意为你多煮五分钟的人。”
男人久久未语。最终,他摘下耳钉,放在门槛上,转身离去。其余人员默默收队,车辆一辆接一辆驶离山道,如同退潮。
当天夜里,全球二十四座城市同步发生异象:政府运营的“标准膳食中心”自动关闭,所有机械臂停止运作,电子屏上浮现一行手写字体:
**“我们不想只做营养块。我们要学会翻炒。”**
与此同时,南极冰穴壁画再度更新。第五座锅座亮起蓝焰,新增画面是一位身穿囚服的男人,正用塑料勺在水泥地上画锅,周围站着十几个神情专注的犯人。下方象形文字缓缓浮现:
**“第四顿的忏悔者,已开始赎罪。”**
林音看着这一幕,低声对周默说:“你知道为什么黑色稻只选你吗?因为你母亲那顿蛋炒饭,不是为了让你记住她的味道,而是让你明白??做饭是一种选择,哪怕在最绝望的时候。”
周默低头看着手中的《唤魂录》,第二页的文字似乎正在微微发光。他忽然意识到,这本书根本不是用来记录的,而是一把钥匙??每写下一个真实的心愿,就会开启某个沉睡的灵魂。
第二天清晨,赎味堂迎来第十三位访客。
是个穿校服的女孩,怀里抱着一只破旧铁盒。她站在门口,浑身发抖,嘴唇咬出了血痕。林音迎上去,蹲下身与她平视。
女孩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撮焦黑的米粒,混着烧糊的菜叶。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爸爸吃的饭。”她哽咽着说,“那天他加班回来,我偷偷给他做了晚饭……可我没经验,火太大……全都烧了。他一口都没吃,只说了一句‘谢谢’,然后自己泡了面。第二天……他就出车祸走了……我一直觉得……要是我能做好一点……也许他就不会带着遗憾走……”
她说不下去了,趴在门槛上痛哭。
林音轻轻抱住她,像母亲般拍着她的背。
“你知道吗?”她柔声道,“你爸爸那天回家,闻到厨房有动静时,心里一定是暖的。他宁愿吃泡面也不愿伤你的心,是因为他知道??那一锅烧糊的饭,是你用整个童年攒下的勇气换来的。”
她牵起女孩的手,带她走进厨房,点燃炉火。
“今天,我们重做一次。”她说,“这次,不怕烧糊。怕的,是再也不敢开火。”
火焰跳跃起来,映照在墙上,投下两人并肩的身影。锅热了,油响了,米粒一颗颗跳动,像久别重逢的故人。
而在千里之外的一间病房里,一位癌症晚期的老厨师正挣扎着写下最后一道菜谱。他的手抖得厉害,墨迹歪斜,却仍坚持写下每一个步骤。护士问他为何如此执着,他喘息着说:
“我这辈子教过三百个徒弟……可只有一个儿子……他从小说我做的饭太苦……从来不吃……昨晚他打电话来说……想学做我最拿手的梅干菜扣肉……我说好……等我出院……其实我知道……我等不到那天了……但这道菜……必须留给他……哪怕他将来做得难吃……只要他还愿意动手……我就算死了……也算团圆了。”
电话挂断前,儿子低声问:“爸……酱油放多少?”
老人笑了,眼泪落在纸上:“随你……只要你记得……那是我教你的。”
这一刻,地球上共有两万三千七百四十一口锅同时沸腾。
有的在战区废墟中,由士兵为受伤同伴熬粥;
有的在太空站内,宇航员尝试复刻地球母亲的番茄牛腩;
有的在孤岛灯塔里,守塔人用罐头食材拼凑出想象中的年夜饭;
还有一口,在深海探测舱中,科学家对着“原锅”的影像,第一次脱下手套,用手直接搅拌汤汁,任高温烫伤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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