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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星舟之声”电台节目播出特别版块《父亲的声音》,收录了匿名听众投稿的十段亲子语音片段。其中一段来自一位癌症晚期的父亲,他在化疗间隙录下给孩子讲故事的声音;另一段是一位农民工父亲过年回家前录的:“娃啊,爹今年挣够学费了,你好好念书,别心疼钱。”
热线再次被打爆。一位年轻女子哽咽着说:“我爸去世五年了,我一直不敢听他手机里的语音留言。今晚听着这些声音,我终于鼓起勇气点开了。原来他的最后一句话是:‘闺女,天冷了,记得加衣。’”
袁婉青在日记中写道:“我们总以为告别是最难的,其实不是。最难的是,在明知可能没有回应的情况下,依然选择开口。”
四月初,林晓彤终于同意第二次家庭会谈。
地点仍是一家安静餐馆,但这次她主动提出要带一幅画。袁婉青提前到场布置,桌上依旧摆着两只纸船,只是这次,蓝色那只被悄悄换成了粉色。
林母准时到达,眼神忐忑。十分钟后,林晓彤推门而入,手中抱着画板。她坐下后,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盯着母亲看了很久。
“妈。”她终于开口,“你老了。”
林母鼻子一酸,用力点头:“是啊……你也长大了。”
然后,林晓彤缓缓展开画作??一棵断裂的老树,根系深处延伸出无数细密的新生枝蔓,缠绕着两张泛黄的照片:一张是她婴儿时期被母亲抱在怀中的合影,另一张是如今两人隔着餐桌对望的场景。画名题为《断根之木》。
“我恨过你。”她声音平静,“但现在我想试试,能不能原谅。”
林母捂住嘴,泪水汹涌而出。她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一只褪色的氢气球挂饰,系着半截断绳。
“那天我没走。”她泣不成声,“我被人强行带走的。他们说我丈夫死了,必须嫁给弟弟抵债。我挣扎,他们就打了我。临走前,我把这个挂在你床头,想着总有一天能回来找你……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母女俩隔着桌子,泪眼相对。谁都没有伸手,但空气里某种坚硬的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会谈结束后,林晓彤交给袁婉青一封信,要求暂不递交:
>“妈:
>
>我看到了你的伤疤。它们和我的一样真实。
>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拥抱你,但我想试着坐近一点。
>
>下次见面,我们可以一起做饭吗?你以前最拿手的是番茄炒蛋。
>
>我学了很久,可总是太酸或太咸。
>
>或许,味道是可以重新调出来的。
>
>??晓彤”
袁婉青将信锁进保险柜,标注:“待递?第3号”。
夜深人静,她独自坐在湖边,望着水面残存的星光。手机震动,是陈默发来的消息:
>“袁老师,我梦见我和父亲坐在茶馆里,他给我剥了一颗枇杷。他说:‘甜吗?’我说:‘甜。’然后我就醒了。原来期待,也是一种味道。”
她回复:“那就让这份甜,走得再近一点吧。”
风吹过湖面,掀起层层涟漪。三百只纸船虽已远去,但新的船只仍在不断放入水中。每一艘都载着一句话,一个梦,一段不敢遗忘的爱。
袁婉青站起身,拍去裙角露水。她知道,这场漫长的打捞,还远未结束。
但她也清楚,只要还有人愿意写下第一行字,愿意按下录音键,愿意在某个清晨说出“我想见你”??
光,就永远不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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