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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四刻,暮色四合,广固府的街道上灯火渐起,人流如织。
沈天一行人骑着马,随着人潮缓缓向镇魔井方向行去,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周围的喧嚣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沈天端坐马上,侧首...
风雪又起于极西冰原的子夜,天地间一片苍茫。那株赤金花早已不再生长,却也未曾凋零,根系深扎入冻土,仿佛与地脉相连,每一片花瓣都像凝固的星光,在寒夜里静静呼吸。
陆玄风坐在祭坛边,手中竹杖轻点地面,听心鹤伏在身旁,羽翼微颤,似感应到了什么。他抬头望天,云层翻涌如潮,竟无半点星月之光,唯有一道幽暗裂痕横贯长空,像是天地之间被划开了一道伤口。
“来了。”他低声喃喃。
话音未落,远处雪原上出现一点黑影,缓缓前行。那人脚步沉重,踏雪无声,披着破旧斗篷,面容隐在兜帽之下。待行至十步之外,才缓缓跪下,摘去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左眼已失,右眼角一道刀痕直入鬓角,唇边还残留着焦灼的痕迹。
“弟子……归来了。”他声音沙哑,几乎不成调。
陆玄风眯起浑浊双眼,良久,方才吐出两字:“净尘。”
那男子浑身一震,额头触雪,泪水滚落,砸进积雪中,瞬间结成冰珠。“是我。我回来了。”
听心鹤忽然展翅,绕其三圈,低鸣不止。陆玄风抬手制止,沉声道:“你不是死了么?当年归元寺焚塔之时,九重火狱燃尽魂魄,连司命镜都无法照见你的残念。你怎么可能……活下来?”
净尘抬起头,眼中竟泛着淡淡的金光。“我没有死。我只是……被放逐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残缺的同心印,色泽黯淡,边缘裂开,如同枯叶。“厉昭并未真正杀死我。他需要一个容器,来承载‘逆命’最初的怨念。我的执念太深??恨宗门弃我,恨世人误解姐姐,恨这修行之路只许跪拜不许质疑。于是他将我囚于灵网夹缝之中,以万千愿力反噬为刑,日日折磨,逼我成为新的‘锚’。”
陆玄风神色骤变:“你曾是民愿塔的第十座根基?!”
净尘点头,嘴角溢出血丝。“是。但秦柔那一夜唤醒了灵网最原始的记忆,她用生命点燃了‘心念’的火种。那一瞬,所有被压制的意志都在共鸣。我在黑暗中听见了她的声音:‘你不必原谅世界,但请别让世界改变你。’”
他顿了顿,声音颤抖:“那一刻,我挣脱了束缚。可代价是……我再也无法完全回归现世。我的魂魄散碎在九幽与人间之间,只能借由赤金花瓣的波动短暂现身。”
陆玄风沉默许久,终是叹息一声:“所以你是回来告别的?”
“不。”净尘摇头,“我是回来交付的。”
他双手捧起胸前一块漆黑石片,递向前方。那石片非金非玉,表面布满扭曲纹路,中央嵌着一丝猩红血线,仿佛仍在搏动。
“这是‘逆命碑’的核心碎片。”他说,“厉昭以此为基,篡改因果律则。但它真正的力量,并非来自邪术,而是源于千百年来被压抑的声音??那些因测灵根不合格而被逐出山门的孩子;那些因出身卑微而终生不得传法的散修;那些明明心怀善意却被冠以‘魔头’之名的人们……他们的不甘、愤怒、绝望,全都被厉昭收集起来,炼成了这块碑。”
陆玄风凝视那碎片,眼神复杂。“你说它不该被毁?”
“我说它不该被遗忘。”净尘坚定道,“我们可以斩杀厉昭,可以封印逆命符,但我们若继续无视人心中的裂缝,总会有下一个厉昭诞生。真正的修行,不是消灭黑暗,而是让光明足够强大,使黑暗再无滋生之地。”
陆玄风缓缓闭目,手中竹杖插入雪地,整座祭坛微微震动。片刻后,一道微光自地下升起,缠绕竹杖而上,化作一道虚影??正是秦柔的身影。
她站在月下,笑容温婉,一如往昔。
“你说得对。”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传入两人耳中,“厉昭曾问我:‘你们所谓的正道,真的能容下所有人吗?’我当时答不出。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答案不在天上,而在脚下这片土地,在每一个愿意伸手拉别人一把的人心里。”
净尘怔住,泪水滑落。
秦柔的身影渐渐消散前,最后留下一句:“把碑立起来吧。不在高台,不在庙堂,就在最普通的人家门口。让人人都能看到:曾经有人为此痛过,也为之抗争过。”
翌日清晨,极西学堂外多了一座石碑。
不高,不过七尺,材质粗粝,未经雕琢。正面刻着三个大字:**问心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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