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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兰央披甲戴盔,推门闯入,带来一阵湿寒晚风。
冷风拂过昏沉沉的脑袋,她身子低沉,落座席间,抬手揉着额角。
崔兰央摘下头盔,随意抛给紧随身后的次鸢,匆匆一礼,便挤开呆滞一旁的薛岸,挽着赵令僖的手臂道:“天还黑着,公主就醉了?”
“胡说。”她推了推崔兰央,“你这衣裳硌人。既回来得迟,就得先罚。子湄哥哥,快拿酒来。”
薛岸神情一改,又复从容,奉上酒壶附议道:“却愁只信任你,交代你去办事,你竟迟了这么许久。莫不是借着办事的名头,出去游山玩水了?”
崔兰央横他一眼,自怀中摸出一方小小玉匣:“可不是我的衣裳硌到公主,而是这匣子硌到公主。”
拿过匣子,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又问:“是这条吗?”
“公主放心,绝不会错。”
她收起匣子,摆手散去宴席,一众宾客交由薛岸安排,独独将席间琴师带离。次日,薛岸醒了酒,询问婢女得知公主将梨苑乐师尽数招入海晏河清殿中,如今皆聚在椅桐馆。
秋日晴空堆有层层叠叠白云,光线劈开云层铺下,穿过桐树枝叶缝隙,随黄叶一同落地。薛岸俯身拾起片落叶,迎着断续琴音,信步行入椅桐馆内。
椅桐馆南北两侧开门,东西两侧列有屋室,院内是座十丈见方的轩榭,数十根红漆高柱顶起覆瓦屋顶。轩榭内,数十张琴桌整齐排列,薛岸目光扫过,琴桌上皆是古往今来名琴。梨苑乐师或凝神思忖,或随手抚琴,断断续续,不成曲调。
赵令僖游走在众多琴桌周围,提笔执书,有时停在某处倾耳听调,有时缓行徘徊若有所思。
“却愁是在谱曲?”薛岸在琴桌之间穿行而过,于她眼前驻足。她正托着书册提笔书写,薛岸稍稍探身低头看去,书页上记着些调子,凌乱非常。
她停笔抬头,笑眼弯弯道:“在改谱子。”
“我来听听——”薛岸倾耳聆听,轩榭内错位的曲调渐渐在心中归于原位,他恍然道:“是《离支词》。我记得却愁钟爱这首,如今是对这曲谱有何不满?”
“南风文弦有缺,奏曲时不能尽善尽美。昨晚酒宴的琴师有音弹错,但我醉时听来,倒是别有韵味。”她放下书笔,话锋一转道:“子湄哥哥,如今酒已醒了,快些说说你的法子。”
薛岸心脉忽得猛跳几下,不露辞色道:“张大人胸怀大志,有济世爱民之心。却愁若想圆他心愿,不妨任他为官上朝。至于能不能做到‘家家户户,团团圆圆’,便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与公主全无干系。”
她细细一想,旋即眉欢眼笑。
找到皇帝跟前时,皇帝正与皇后对弈,太子坐在一旁观棋。
她放缓脚步,目光扫过棋盘,看黑白棋子争锋之态,自正在沉思的皇帝手中取出黑玉棋子,点在棋盘上。皇后神情微凝,一丝不快转瞬即逝。皇帝定睛看着棋子落定之处,再观局面,发现只这一枚棋子落地,便助他扭转战局。
“好,下得好啊。”皇帝抚掌笑道,“对了,你不是聚着乐师们要谱曲子,怎么这会儿过来?”
“改谱的事有子湄哥哥帮儿看着,儿来是同父皇商量件事。”她提起裙摆,褪去绣鞋,在皇帝身侧落座。
皇后捻起枚白子,静静思考。
皇帝得闲,笑着打趣说:“又有什么事来作难我?”
“哪有难事?儿何时为难过父皇?”她笑吟吟靠在皇帝肩背,“儿这次出宫,经历了不少事情。”
太子从一旁桌案上端过青枣,搁在她手边,接着话说:“确是经历不少,一路上险象环生,听得我都心惊肉跳。父皇母后更是心疼极了。下回若再要出去,必得叫我们这些做兄姊的亲自跟着。”
“还有下回?”皇帝冷哼一声,“一回就把朕吓得够呛,再没有下回了。”
“有没有下回,父皇说了可不算数。”她捡颗青枣塞给皇帝,“正是出去看过,儿才觉得,儿应该将张湍还给父皇。让他在朝中为父皇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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