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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差不多得了。”我看白瑞德要吐血了,赶忙喊停。
白瑞德的爱与痛是倒错的,他靠感受痛来感受活着与被爱。这一点我知道,其他几个人都知道,虽然都会骂白瑞德犯贱,但大家也都明白,这是他爱的方式。
“你们也真是的,自己裸奔也就算了,还去扒别人的衣服……”我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被扒衣服的三个人年轻时都隶属保守派,可以算是老对头了,“都一把年纪了!”
“正因为咱们现在都一把年纪了,才不能处成朋友。”
三道收回踹白瑞德的脚,若无其事地说,“姜sir,你想想,如果都是朋友,等他们嗝屁了得伤心多少次?还是继续当仇人好,能迎接一个又一个的喜讯。”
我哭笑不得,也不好再说什么。
人类的和平已经持续快半个世纪。战争的伤痛淡去,只有极少部分人还记得墓园里没有名字的碑。武斗派与保守派这两个派别也早已消失,仅剩下曾经的参与者还无法遗忘。彼此仇恨了太多年,以至于恨都成了习惯。
我无法劝他们说放下。内战发生的时候,我缺席了。我退役,离开基地和军区,去结了两次婚,从权力中心消失了二十多年。他们埋怨我的不辞而别,认为是我抛弃了他们,对我产生了芥蒂。直到我去做了星际社工,以这个身份重新介入军政,我和他们才重归于好。
‘也许你当时的离开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伊芙对我说,他抽着烟,摇着脑袋。哪怕是他这种老好人,也不愿回想当年内战里人类党同伐异的残酷,‘最耀眼时离开,所有人都只挂念你的好脾气,忘了你以前下手有多狠。’
“我回去前带小菜来见你们吧,他挺想你们的。”我说。
“他啊?”琉问我,“那小子怎么样?”
我可不敢告诉他们小菜去年放弃了指挥系的招生,为爱远走他乡的事儿,模模糊糊地给我的好大侄打掩护,“他挺好的。”
好在他们几人也没往别的方向想,只以为小菜现在还没上军校是跟在我身边学习。“柏莱呢?”趴在地上的白瑞德问,“柏砚的儿子怎么样?”
“你们不是去军校当过指导教练吗?怎么还问我怎么样?”我纳闷地反问。
“我们都是去划水的,哪儿能知道他的水平……”白瑞德摸了摸鼻子,“杀人的招式不能教。格斗还得遵守礼仪,点到为止。”
琉和三道跟着点头。看来他们都对现在军校过于宽容的政策颇有微词。
军校这几十年来转换了教育方针,向培育高精尖的全方位战略人才努力,而非当初只为了制造战争里的绞肉机器。
其实我觉得这个指导思想倒也没错,就是实行起来太温和了。学生在训练期间甚至不能见血,不能受伤,少了点儿魄力。也不外乎切身亲历过战火的人完全认为这是在过家家,戏称这群精英都是牧羊犬,养一窝小绵羊。
“真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会走向什么样子的未来。”琉感叹道。
三道白了他一眼,“关心那些做什么?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玩意儿了,眼睛一闭,脚一蹬,人类是死是活,都和我们没关系了。”
我笑着听他们东扯一句,西聊一嘴。确实如此。我和他们都老了,这个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而我们要做的,是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以及远远地旁观。如同曾经达达妮老师和其他武斗派的长辈做的。
结束了和他们的通话,我没有睡意,干脆穿着睡衣出门,去休息厅坐坐。
休息厅只向特邀宾客开放,悬浮在整个宴会大堂的屋顶。厅里的人能看见底下的每个角落,但大堂上的人却连它的影子都瞧不见。
我往下看,深夜的宴会大堂上还有不少人。毕竟是二十年一次的高级社交场所,每个人都企图找到能有助自己的资源,恨不得用好每一分每一秒,我和小菜这种十点回房间休息的人是极极少数。
一楼西南角,谢沉之端着一杯红酒,和几个学者打扮的人交流着什么,他们的表情认真严肃,或许是有关课题。二楼的右边我看见那个名为沈芸云的omega,也就是柏莱的初恋——他穿着的一套宝蓝色的礼服,衬得皮肤白到能发光的地步,他和身边用扇子掩面的omega告别,往一楼谢沉之所在的方向走去,他的神态雀跃,分外美丽。
宴会大堂上每个人都表现得体面又沉稳,面带微笑,目光柔和,用轻声细语的说话方式、缓慢徐徐的语速,还有彬彬有礼的克制模样彰显自己的地位和财富。
“在看什么?”
柏砚忽然出现,他坐到我旁边的空位上,他把手里的高脚杯放到我面前,正是我点的无酒精香槟。
我不意外会在休息厅见到他,我指了指楼下的宴会大堂,“看这儿有多热闹。”我喝了口香槟,味道和果味气泡水没什么两样,但更清爽,泡完澡来一杯再舒服不过。
“你也来喝酒?”我问柏砚。
柏砚摇了摇头,“去你房间找你,发现你没在。”
“那你一下就找到我了?”我笑道,“跟在我身上安了定位器似的。”
他的视线移到门口的盆栽上,不说话了。
我的笑容凝固,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我万万没想到这种事情竟发生在了我的身上,“……等等,你不会真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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