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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9章（第1页）

第四百五十七章篝火

南风郡纷纷扰扰之际，糙原上，篝火正燃。

这时候已经是岁末，北疆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糙原上无遮无挡，朔风吹起来跟刀子似的，直往骨头里钻。

盘坐在篝火畔的容睡鹤身披狐裘，衣襟却是大开着，露出内里紧贴肌肤的单薄玄衫来。

这件白狐裘是在西疆的时候，盛家给盛惟乔预备裘衣时，顺道给他做的，通体雪白，无一杂色，领口的风毛出的尤其好，丰茂绵密，油光水滑。

之前才送到容睡鹤跟前时，夫妇俩虽然已经人在西疆，但当时生活大体还算安静，容睡鹤还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穿起来真格是君子如玉。

如今转战千里，人是瘦了一大圈，神情顾盼之间，却越发剽悍，目光锐利如刀，即使不刻意威慑，对望之际也叫人隐隐觉得双眼刺痛，不敢多看。

若果说从前太平岁月的时候，容睡鹤穿这裘衣行走雕梁画栋碧瓦朱甍之间，是雍容华贵的贵胄，高远出尘；此时此刻，如雪裘衣簇拥之下，却犹如雪山，冰冷而坚硬，不带丝毫人气，望去森然入骨。

孤军深入，哪怕那伏真已经下令大军转回大穆，糙原上没了大股追杀的人马，一行人也不敢过于恣意。作为首领的容睡鹤，需要考虑的最多，紧锣密鼓的行程之下，自然也没了收拾仪容的心情。

此刻颔下一圈短髯，已经颇有些日子没修理了，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纪长了七八岁，大大冲淡了从进入盛家开始刻意伪装的富家公子的气度，却多了几分行伍中人的杀伐果决。

他这会儿手里拿着酒囊，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内中的烈酒驱寒，侧耳细听手下的低声禀告：&ldo;……差不多就是这样了。&rdo;

&ldo;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rdo;容睡鹤还没开口，旁边恨不得整个人贴到火上去的阿芮，忽然拢了拢裘衣，凑过来问，&ldo;那伏真不打算跟你在糙原上捉迷藏，非但自己回去大穆了，连骨爱鹿都喊走了……要我说这人怎么这么蠢？固然糙原茫茫，你又滑不留手的，他带人成天满糙原的堵你也未必堵的到，可至少将你牵制在此处，轻易走脱不得啊！你在国中又不是没有对头，那个崇信侯，似乎还是你自己栽培出来的白眼狼？&rdo;

天气冷，哪怕是在火畔，她说话时仍旧吐着丝丝白气，氤氲着模糊了神情，只一双眸子，跟冰泉里的黑曜石似的，又黑又亮，在夜色下沁着凉色。

&ldo;表姐说笑了。&rdo;容睡鹤呷了口酒水，觉得似一口烈火直入喉咙，整个胸膛都燃烧起来，也就克制的塞上塞子，将酒囊交给心腹收起，淡淡一笑，说道，&ldo;不过是因势利导的利用了他一回，所谓栽培也只是场面上的说法，真正要说是孤栽培出来的……他可算不上！&rdo;

阿芮撇了撇嘴角，没在意这细节，只说：&ldo;我看那伏真要是真的想坑你，就不该掉头去打大穆，而是将你缠在糙原上，叫那崇信侯得到机会，一统天下！末了再坐山观虎斗，回头享渔翁之利！&rdo;

不过这话她也就是说说，知道具体执行起来没那么容易的：其他不说，就说孟归羽一统天下这个，孟归羽倒是想的，然而且不说容睡鹤麾下的西疆军，以及同容睡鹤交好的南疆军，还有这会儿都在赵适指挥之下的北疆军……大穆统共才这三大边军，就没有一支支持孟归羽的。

单凭禁军，想要海内咸服，这也忒天真了点。

说到底，孟归羽能够有如今的地位跟权势，还是挟天子以令天下。

终究脱不开外戚这个身份。

沉吟了下，阿芮继续说道，&ldo;之前你建议我乘船南下，自己却不打算走，这么说来，你还是想继续留在北方？&rdo;

见容睡鹤但笑不语，她皱了皱眉头，&ldo;你还是悠着点儿的好，别以为那伏真回转大穆了，就可以掉以轻心……他们茹茹撒在糙原上的斥候，可没见有多少收回去的意思！到底王帐被血洗，可贺敦都被杀，这个仇，那伏真绝对不会不报的！&rdo;

&ldo;多谢表姐关心。&rdo;容睡鹤仍旧只是笑，&ldo;夜深了，表姐安置罢？&rdo;

阿芮脸色不太好看的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呵斥两个女奴服侍自己梳洗毕，就闷闷不乐的躺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晚她翻来覆去了好久都没睡着，以至于给她陪夜的女奴都被吵醒了，忍不住问：&ldo;小姐，您不舒服么？&rdo;

之前胏渥部献上糙原明珠给容睡鹤，然而容睡鹤不肯要，阿芮要下来之后说是充当奴婢，却因为木若者的隐忍当场给杀了。

后来一行人撤离王帐之前，容睡鹤考虑到阿芮尚且有孕在身，虽然这表姐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但赶路之间，又是在糙原上，也不方便即刻打胎，是以还是从王帐的女奴里，挑了两个看起来比较可靠的带上，给她使唤。

为了方便沟通，拣的这两个女奴还都是懂得大穆官话的。

本来这会儿好多茹茹贵胄都不会讲大穆官话，女奴就更没机会学了。

不过因为如今茹茹的可汗是那伏真，这位当年在盛老太爷手里吃足了苦头，改变了一生的命运，所以对大穆牵肠挂肚，学了很多寻常茹茹贵胄都没兴趣的东西。这时候女子大抵依附男子过日子，已故的可贺敦莫那娄氏都不例外，底下的奴仆，有聪慧的也跟着学了些。

此刻这女奴就翻身坐起，摸着黑跪到阿芮的跟前，伸手摸索过去替她揉着额角，一面揉，一面轻声问，&ldo;可是想起了密贞郡王妃么？&rdo;

&ldo;……你怎么会想到她？&rdo;阿芮好一会儿没作声，片刻之后，才有些冷淡的问。

这女奴手下不停，低声道：&ldo;不敢瞒小姐，奴婢这些日子，偶尔听他们说了些以前的事情，所以知道您的身份。&rdo;

阿芮&ldo;唔&rdo;了一声没说话。

女奴也沉默了会儿，才道：&ldo;其实奴婢的阿爹，早先也是俟斤呢！&rdo;

&ldo;那你怎么会做女奴的？&rdo;阿芮这会儿左右睡不着，心里事情也多，女奴捏着她舒服，也就随口问，&ldo;哪怕你在的部族小，也不得你阿爹喜欢，至少也能混个妃嫔什么吧？顶多就是容易被欺负……不过，妃嫔再怎么被欺负，还能有女奴挨的欺负多吗？&rdo;

&ldo;……奴婢阿爹倒没有不喜欢奴婢。&rdo;女奴轻声道，&ldo;只是阿爹他，是一心一意跟着前可汗的。有一年可汗外出巡视，到奴婢的部族时，抓了奴婢阿爹的错处，就将奴婢阿爹处置了。奴婢的兄长们也都没活，只有奴婢年纪小，看着也还端正，被当了奴婢使唤。&rdo;

阿芮轻声道：&ldo;看来咱们都是先甜后苦的命。&rdo;

&ldo;小姐当真是……沈九娘吗？&rdo;女奴闻言，手下一顿，有些惊奇有些惋惜的语气，&ldo;奴婢之前听他们说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呢！南风郡！要不是密贞郡王妃是那地方出来的，据说郡王前往长安之前，也是在那一带长大的，奴婢听都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小姐竟然从那边千里迢迢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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