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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话 1（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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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博士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龙骑兵研究中心会选择把所有“d级材料”存放在中央区，一个能够眺望到“神殿山”的“私人疗养机构”内。

为了避人耳目，研究中心的同事们通常都会选择搭乘高架轻轨往来于彼岸之塔与这间名为“梦境”的三层建筑。它的四周被浓密的景观林木所包围，其密度和规模就算在花园世界般的中央区都算是很夸张了——如果再计算这里的房价，那么在旁人看来，能够进入此处“疗养”的人一定非富即贵，绝不是平凡小民可以踏足之地。

然而事实却刚好相反，在这座外表如苏丹皇宫般富丽堂皇的小楼地下，“收容”着超过五十名“d级材料”——他们没有余烬城的公民权，没有居住许可，没有身份识别编码，没有医疗与福利的保障，甚至连名字都不具备名字应该有的意义……简而言之，他们在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人类”，只是如同字面意义上的“材料”。

霍尔以前接触过一对“d级材料”双胞胎，他们是一系列“完人”试验中培育出来的“副产品”。由于其身份特殊而且相对“精贵”，在他们身上进行的试验被严格规范在一个可控的流程之内，基因上的同一性也让他们能够接受更多的“交叉对比”试验从而提高“贡献点数”，尽快结束自己身为“材料”的命运。

比如这位正在帮霍尔博士拉开“梦境”大门的迎宾小姐，她应该就是那些历经各路试验之后获得“公民权”的幸存者，伟大而神秘的余烬城催眠师压抑……或者说是“破坏”了她过往不愉快而屈辱的经历，让她鞠躬时的笑容如此甜美而真诚，即便她心里其实明白，自己也曾是这个设施里的一只小白鼠。

经过为“掩护”而存在的地下一层停车场之后，空间瞬间就开阔了起来，整个地下二层的面积不仅远远大于“梦境”本身，甚至超过了它周围的景观林带，一直延续到附近马路的地下管线系统旁。

相对温顺的五十五名“d级材料”就生活于此，住在如同牢房一般狭小逼仄但食宿条件还算不错的单人隔间之中。他们大多不满二十岁，来自于非法越境者和游民、在各种治安行动中解救的奴隶以及根本查不到身份资料的小偷小贼，按照余烬城的“一般”规定，这些年轻人应当被直接驱逐出境，仍由其在蛮荒之地中自生自灭……也许那才是更好的结局。

现在，其中暂时没有“项目在身”的二十二人被分成两组，在霍尔博士和他的临时助手面前一字排开。

霍尔博士并不太喜欢这位助手，实际上，他不喜欢“梦境”中的任何一位工人员——无论是心理层面还是技术层面，这些人对于人体试验早已麻木，在具体操时总是缺乏必要的敬畏……或者说，是负罪感——哪怕只有一点点。

而霍尔博士则特意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就跟其他“完人”一样，他当然不近视，但这样做可以让他显得成熟一些，不至于在这群明明是孩子，年纪却可能比自己还要大一些的“材料”面前落了“下风”。

穿着统一白色病服的“d级材料”们，齐刷刷地看向这位初次见面的少年，他匆匆换上的白大褂几乎完全盖住了小腿，显然是有些尺寸不合。

“各位，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霍尔有些紧张地润了润嗓子：“我是隶属于龙骑兵研究中心的霍尔博士，来这里进行一项紧急试验，我不想隐瞒它的风险……”他顿了一下，低头用手指顶了一下眼镜：“应该说，它一定有风险，而今天的试验，正是为了证明这种风险的存在。”

高矮不一的年轻人们面面相觑，但谁都没有开口，他们早已对自己的命运有所觉悟，知道以现在的身份，甚至都还不能被称是“人”，对于“风险”什么的完全不在考量范围之内。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霍尔斜了一眼身旁的助手：“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等一下！”一个短发女孩赶在助手回话之前突然开口：“霍尔先生，您说的‘风险’有多大？”

霍尔博士愣了一下，回望着这个长着雀斑的少女，她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额头上烙着三个嵌套在一起的圆环纹印——应该是蛮荒之地中某个邪教团体的成员，或许是自己逃了出来或许是被地狱猎兵解救，总之她在“生活于蛮荒中的自由”与“向余烬城证明自身价值”之间选择了后者……同时，也放弃了身为人类的权利与尊严。

“你……”霍尔博士忽然想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叫自己“霍尔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为什么，大家都叫我安妮，”女孩俏皮地耸耸肩：“不过我觉得这样便好，我原本的名字太拗口了。”

“很好，安妮，你听着——”霍尔博士一步上前：“我们尚不能确认这个风险概率到底有多少，不过结合计算机数据进行的理论研究表明，大概在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左右……”

“不，先生，我是想问，‘风险有多大’……”安妮坦率地笑道：“会死吗？”

霍尔被问得有些不自在，视线左右摇曳了一阵：“……风险包含了失智和脑死亡，不过我们会尽量把应急措施做到最……”

“所以这是一个‘有死亡风险’的人体试验项目，对吧？”女孩微笑着打断他道：“如果我……如果我们完成了这个试验，应该能得到大量的贡献点数，对吧？”

“这个……虽然具体的评分体系我并不清楚……”霍尔博士看了一眼助手，后者朝他点点头：“不过今天挑选出来的诸位，你们中的大部分在完成了这个试验之后就等同于向余烬城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并获得相应的权利，到时会有专门的机构对你们进行培训和照料，以确保你们能够融入文明世界……”

这其中最重要的步骤应该就是“压抑”记忆的催眠师——霍尔心想，能够阻止这些身为人体试验材料的小白鼠跑出去“爆料”，这已经算是最人道的办法，虽然说穿了，住在余烬城的人……乃至生存在整个文明世界里的人类，对于余烬城在私下进行非法人体试验这件事都是心知肚明的。

霍尔的话语显著地提振了人群的士气——其中一些看来在这儿已经呆了一段时间的“老材料”眼中甚至放出了亢奋的光芒。

“那还等着干嘛？”安妮喧宾夺主地“下起命令”，还顺带撸起了病服的袖子：“咱们就赶紧开始吧，是吃药还是打针？”

看到对方如此迫不及待的“配合”，霍尔反而心头一阵酸楚，他苦笑着点点头，朝助手挥了挥胳膊：

“现在的时间是城邦历第40年的3月28日……”他看了一眼腕装电脑：“下午13时16分，记录一下，开始第一轮给药。”

#####d级材料的存在并不合法，所以它们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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