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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2页）

濒死的生命坚持不死的现象，令人肃然也令人怜悯。而且，那么的令人无奈……

夕阳是终于放弃它的坚持了，坠落不见了。

令人联想到晏殊的诗句‐‐&ldo;无限年光有限身&rdo;，&ldo;夕阳西下几时回&rdo;？

但是那位父亲仍在顽强地与死亡对峙着。那一种对峙注定了绝无获胜的机会。因而没有本能以外的任何意义……

黄昏的余晖映入病房，像橘色的纱，罩在病床上，罩在那位父亲的身上，脸上……

病房里寂静悄悄的。

最适合人咽最后一口气的那一种寂静……

那位父亲只剩下几口气了。他喉间呼呼作喘，胸脯高起深伏，极其舍不得地运用他的每一口气。每一口气对他都是无比宝贵的。呼吸已仅仅是呼出着生命之气。

那是看了令人非常难过的&ldo;节省&rdo;。

分明的，他已处在弥留之际。

他闭着眼睛，徒劳地做最后的坚持。

他看去昏迷着，实则特别清醒。那清醒是生命在大脑领域的回光返照。

门轻轻地开了。

有人走入了病房。脚步声一直走到了他的病床边。

那是他在绝望中一直不肯稍微放松的企盼。

除了儿子，还会是谁呢？

这时脆弱的生命做出了奇迹般的反应‐‐他突然伸出一只手向床边抓去。而且，那么的巧，他抓住了中年的男医生的手……

&ldo;儿子！……&rdo;

他竟说出了话，那是他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

一滴老泪从他眼角挤了出来……

他已无力睁开双眼最后看他的&ldo;儿子&rdo;一眼了……

他的手将医生的手抓得那么紧，那么紧……

年轻的女护士是和医生一道进入病房的。濒死者始料不及的反应使她呆愣住。而她自己紧接着做出的反应是‐‐跨前一步，打算拨开濒死者的手，使医生的手获得&ldo;解放&rdo;。

但医生以目光及时制止了她。

医生缓缓俯下身，在那位父亲的额上吻了一下。接着又将嘴凑向那位父亲的耳，低声说：&ldo;亲爱的父亲，是的，是我，您的儿子。&rdo;

医生直起腰，又以目光示意护士替他搬过去一把椅子。

在年轻女护士的注视之下，医生坐在椅子上了。那样，濒死者的手和医生的手，就可以放在床边了。医生并且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捂在当他是&ldo;儿子&rdo;的那位父亲的手上。

第48节：读的烙印（2）

他示意护士离去。

三十几年后，当护士回忆这件事时，她写的一段话是：&ldo;我觉得我不是走出病房的，而是像空气一样飘出去的，惟恐哪怕是最轻微的脚步声，也会使那位临死的老人突然睁开双眼。我觉得仿佛是上帝将我的身体托离了地面……&rdo;

至今这段话仍印在我的颅骨内面，像释迦牟尼入禅的身影印在山洞的石壁上。

夜晚从病房里收回了黄昏橘色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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