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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我们都是混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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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发的父亲看这屋热闹，也凑了上来，文举赶忙把他让上炕，筛了一杯酒，正要和他喝，文珠和大弟、湘子赶了来，众人也忙让上炕。

文珠说:”你们研究啥呢？俺和湘子正在在老李家打棋子，刚散场，听说你们在这就来了。”

德发笑问:”赢了还输了？”

湘子答:”俺俩都输了！一个输五毛一个输八毛。”

文举说，”我们在说明年分地呢。”然后又把各人的想法说给她们。文珠板板正正地坐着，笑道:”你们研究个啥，人叫干啥就干啥呗，听喝儿就是了。”

湘子也说:”我赞同大姐意见，你就叫唤个龙叫来，谁还能听见咋地？”

化成说:”哎妈呀！龙叫唤那可全国都听见了——比如唐山大地震！

众人笑。

湘子又说:”我也不赞成分！各人管各人，各家顾各家还干个什么劲儿？分了就富裕了？我咋不信呢？穷的还得穷，富的会更富！这事儿不就看谁心眼活，谁会熊人吗？那些老实人这会儿大伙儿还能帮着担待点儿，等分了，他们去喝西北风吧！就像后街瘸腿实惠人吴老爹，一到夏天晚上就给咱们讲故事，咱们这些小辈的，那个不是听他故事长大的？咱们小时候没他也能过，可那得少多少乐趣？就这样的人，地分给他，他咋种？咱们一亩能打一千斤。他能打500斤就不错了！等他两个女儿一出嫁，他家地得撂荒！他靠啥活，你说？有生产队大伙儿还能担待他，分了谁管他？说好的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呢？俺爹说，他当年土改时当穷汉子头，就是为大伙儿都活得好！他不同意分，所以俺也不同意分！”

德发寻觅到了知音，自己干了一杯，吼道:”姑奶奶，你可说到我心窝里了！”

小龙把筷子扔到桌子，激动地说:”我同意分！咱屯子通共那几百亩地，看看你们多少人种？天天闲得三个饱一个倒儿！还一屁两幌，能磨洋工就磨洋工！一个整劳力一天也挣十个公分！我们这些臭打鱼的，都他妈的干到东嗨、南嗨去了，一去大半年，龙王爷嘴里掏食儿，白天夜里潮乎乎骚哄哄！说不上那天就成了鱼鳖虾蟹的下酒菜！家里活儿都是老婆干，俺们老婆憋不住，领导和大伙儿草！也他娘的一天十五个公分！一天三十多吗？！凭啥？分！”

文珠听不下去，”我说小龙大哥，你好好说话不行？这样粪粪嘈嘈的，这螃蟹咋吃呢？再说了，就像你有老婆似的！”

小龙笑道，“再过两年就该有老婆了。”

童老爹说:”都别吵了，这事儿还是听上面的，咱们都是小泥人，有个主张也没用。来，咱先喝了这杯酒，再听听秀才高见。”

举起杯又道:”俺家德发大婚，你们可都得到场哈，捧个人场，捧个情场——”

化成插嘴道:”干吗弄到秋天？怪忙的，弄到腊月多好。”

童老爹:”这不秋忙了，多一个人多一双手不是？”

小龙道:”那可不一定。一旦怀孕了呢？你家婶子倒得搭一双手呢。”

一语惹得众人笑。

童老爹笑道:”那就更好了！来，干了！”

除了后来的两位，其他人一干而尽。

文举半天没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插不上嘴。

他说:”就我个人来讲，我和德发、湘子的想法一样。如果再进一步，所谓物质极大丰富，觉悟极大提高，你想，人都不自私了，小龙说的老婆问题就不存在了——人家享受你的，你也可以享受人家的，不生气也不上火，哪像现在还舞枪弄棒的？你说，那有多好！”

大伙儿笑。

文举自干一杯，接着说:”或者说，那会儿人有觉悟了，这种事儿根本就不会发生。我们的说法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否认会有那么一天。我们无法估计将来，就像原始人无法估计我们一样。可是那毕竟太遥远了，遥远的在最远那颗星星的那一边……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果说现在人的觉悟还是辆牛车，只能拉一千斤，载的理想却足有一万斤！就这辆破车却楞是越过了资本主义阶段，就如同上坡还要强行过一道沟坎，车轱辘掉一个，车辕子折一根儿，前边的路接近90度陡坡，如何上呢？再上就散架了，没命了。所以，上边意识到，先留车吧，退到沟坎以下，等结实了，再往上爬。也就像人一样，智商一般还要跳级，只能被淘汰。怎么办？再回来补以前的课程。分田到户就是这么个理儿。这是从大的方面说。”

童老爹道:”俺能懂个大概，来！再喝一个接着说。”

大活儿又喝一杯。

文举接着说:”小的方面就像小龙说的，人家本来就一个顶俩，还是从事辛苦、危险工，只比陆地同样的整劳力多五个公分，这就不公道了。可为啥还这么做？为了所有人能心安、平等，所谓的幸福呗。如此，就成了大锅饭，一人一碗，饿不着也撑不死。像小龙这样得就觉不公，牢骚满腹。就咱们来说，十个公分一块钱，这在全国来说也不算低，可这靠啥得来的？靠小龙、郝队长这样的能人。能人总是少的，他要是有了情绪不干，剩下人就没法干了，比如咱们带指南针的头船，它不走，别的船是不是就没法走？所以，就得解决能人能干、愿干的问题——分！如此，苦果也来了:不平等。”

”和咱们打鱼一个道理，要比别人强，赚大钱，能力强的人，这会儿就不用一种网具了，而是拖网、围网、灯光诱引船等一齐上，先把那些行动迟缓，每年按固定季节、固定洋流路线转移的傻帽鱼群围起来，个别狡猾的，就需要灯光船引诱它进入包围圈，对于那些个头又大又狡猾的，你就得动用”权力”了——举起你的鱼叉，稳准狠地投射过去！如此，不说一网打尽也打个差不多了。“

”那些能力低的人，比如我们，和这些能力强的人相比就如鱼儿和人较量一样，前者必输！世界就是这样，有本事的总是少数人，他们将俘获大部分普通人，靠他们发明的各类冠冕堂皇的观点、工具、手段——包括正当的以及欺骗和能笼络到的权利，将我们一网打尽。最后越有钱的，资源越多，赚的钱就更多。大部分人收入也会增长，但是和有钱人想比，那就是神仙和土鳖的区别。我们这样的是大多数，所有的好处都是他们先占，剩下才轮到我们。这就是能力不一样导致的现实不平等。我们会感到无比痛苦，自惭形秽，成天陷入自责之中：我为啥就不如人家？不是有句话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伙儿差不多都一样，倒是心安理得了。这就是分了、放开竞争的精神损失——比以前有钱了却更不舒服了！各位，准备好了吗？有本事的就是人上人了！”

众人听了半天，似乎不是很明白，却也都说，”我是偏口鱼！”、”我是黄花鱼！”、”我是黄姑鱼！”

德发说:”俺就是那软不拉及的拨搂骚（八爪鱼）！”

众笑。

看看快半夜了，众人喝完最后一杯酒，散场了。

出门后，德发拉住了武文举，把他带到草垛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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