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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莱茵 二（第2页）

一股热流缓缓流过双臂，聚于掌中，好像血液穿行。莱茵努力收摄心神，想要感受枯木当中残存的生命的精华，却惊觉外部空空荡荡，好似空无一物。

“但是在灵素过于稀薄的环境，施术者只能凭借自身的灵力。这种方式需要长时间的练习方可掌握，且可能伴随巨大痛苦，没有我监督时你绝对不许私自尝试！”师父的叮嘱如在耳边，但是莱茵下定了决心，反正事后也尽可以隐瞒下来。

莱茵感到掌心发热，想象有一团大火在手中酝酿。如果是在平日的练习中，莱茵早已令盛纳了巨龙骨灰的水晶球化通红一团，而现在直到她憋得额头见汗，也没有找到往日得心应手的感觉。

“灵魂的运用譬如隔空施力，在那些已经迷失之人眼中看来或许不失为一种神迹，又或者鬼祟邪行，全随他们开心念想。”

灵魂学士平日里有时念及这话，嘴角常现出无可奈何的冷笑。虽然不知出典何处，但莱茵总算切身体会到“有力使不出”的感受了。她调整了一下架势，深吸口气，闭上双眼：

“火焰，燃烧吧。”

她口中喃喃念诵。颂词或者口诀本身并无效用，却有助于人们想象记忆、集中意念。“火焰，燃烧吧，火焰……”莱茵只觉灵力慢慢转热量在柴堆下面里面凝聚，一点一点，“燃烧吧，火焰，燃烧吧……”越聚越多。也不知过了多久，整座壁炉都被她焐得暖烘烘的，但始终没有火焰产生。

“怎么温度还不够呀？”莱茵额头见汗。能在这么冷的天里憋出热汗也是实属不易。她不知道点燃炉火其实根本不需要将所有木头同时点燃，只要能产生一颗小小的火星，用这一点火星去燃起火苗才是一个灵魂术士应有的法。她早已感到胸口空洞洞的，而炉中潜藏的大火也终于到了无可回转、喷薄欲出的一刻。木柴中间涌出了熊熊烈焰，火焰顿时淹没了整座炉灶，反噬回转的火舌在面前如蛇信吞吐。

如果没有神木手套的保护，莱茵的双手此时想必已经化为灰烬，但即使如此也足以令少女大惊失色了。莱茵慌忙收念，这么做无异于收回全力挥出的手臂。她顿觉如有一股大力迎面压来，整个人向后跌了出去。

幸亏术士没有在壁炉附近堆放杂物。当莱茵再次看向壁炉时，烈焰已然收息，木柴在炉中噼啪爆燃。莱茵试图爬起身来，但浑身顿感一片空虚，脑中传来剧痛。她啪地摔回原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茵茵……茵茵……”

身体被人抱着不断晃动。莱茵悠悠醒转，只觉眼前大亮，似乎天已大明。一个男人模糊的面孔在上边看着自己。

“师父？”

“茵茵……你终于醒了。”

莱茵这才看清抱着自己的正是父王。莱睿王看上去神情有些疲惫，头发油腻腻的，眼袋红肿，似乎一夜未眠。他的颌下毛糙糙的，满是新生未刮的短短胡渣，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推开，只有那对碧蓝色的眼睛始终饱含温情，让初醒憔悴的女儿神情一振。

“父王……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父亲张口欲答，但立即出现了一个尖锐的女声插入父女之间：

“你在这里做什么！”

莱茵惊恐地看到王后就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单手叉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不光整夜不回，竟然还在灵魂术士的实验室中玩火，简直无法无天！”

在莱睿王视野之外的背后，王后妆容精致的脸上刻满了喜出望外与恶毒。“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对婆婆们平日里的管教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看来我们不得不想些新的措施了。”她踏前一步，伸出手来，似乎想要带走自己。莱茵不禁抓紧父亲的手臂。

父王将女儿轻轻放在了地上，站起身来。“平时烦劳你照看这么多孩子，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莱睿王挡住王后伸出的手，面无表情。“我有几句话想跟女儿说。”他在“我”字上下了重音。

“陛下应该及前早去议事厅应付那几个领主。”王后怒道，“莱茵这孩子性情古怪，不了解清楚内情的人……”

“她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女儿！”莱睿王喝到。他比王后高出一个多头，仅仅相对而立便尽显威势。王后立即转身离去，一言不发地摔门而出，看起来也是满怀怒火。厚橡木门扉撞击门板又弹了开去，发出一声巨响。

屋中此刻只剩父女两人了。莱茵不经意地看向旁边壁炉却见炉火早已熄灭，仅留余烬；炉壁内外如经烟熏火燎，一片焦黑，小铁门也融化变了形。

“师父还没回来吗？”莱茵小声地问。

“没有。”

莱睿王掩上门后回来，只是怔怔地注视莱茵，眼中目光流转，不知在猜想什么心事。良久，终于缓缓说道：

“你和莱恩都很像你们母亲。”他苦笑一声，擤了擤鼻子。“太过天真，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莱薇也是，活活就是她母亲的倒影。你们四个里只有莱兰比较像我。”

“妈妈……她从前是个怎样的人呢？”

父亲没有出声。他静静地直视莱茵双眼，似乎想要从中寻找出她母亲的身影。“一言难尽。”父亲说道，“我认识她时她也才你现在这么大，但是她每天都很快活，不像你。”父亲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每天都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不开心吗？反正您平时也不来管我们，怎么知道我不开心？”莱茵赌气道，“反正宫中什么事都有王后打理，她吃也给我吃的好，穿也给我穿的漂亮，还打算将我许配给她亲爱的好侄儿，我有什么不开心的……”莱茵还待再说，但当她看清父王眼望自己时眼中流露出的悲伤，看清父王疲倦苍老的面容，蓦然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叫她好想在父亲怀里大哭一场，“可是她讨厌我仇视我。她从来不在人前说我的坏话，却只一个劲地夸奖莱薇莱兰，好像我根本不存在……她厌恶别人的孩子抢在她的孩子先头。她没办法去约束莱恩，所以就把气都撒在我身上……”

父亲轻轻拍打她的脊背，示意不用再说下去了。“有些事也是没有办法的，注定就要这样。”等到莱茵终于平静下来，父亲才继续说道，“但今天莱恩给了我一个主意。虽然他对我说过的话使我无法原谅，对你也许却是一个机会。”

莱睿王扶着莱茵流泪伤心的脸庞，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

“你愿意放弃现在的生活，跟着莱恩，向你妈妈那样独自探索远方的世界吗？那样你将不得不放弃已经享有的许多好处，财富，声誉，享乐，甚至安全，它们都将随着一个念头倏忽远去；但是你也可能得到许多好处，知识，自由，另一种名声，以及许许多多你我现在想象不到的东西。”

父亲的话语在莱茵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不要马上回答，先去吃点东西，好好想一想，然后在晚饭时给我答复。”

莱睿王起身离开了房门。门外立即进来了两个侍女，她们小心地扶起公主，给她披上厚厚的绒毛大衣。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倒在柔软的床上，嘴中食物残渣还传达着原本的美味，莱茵心里五味杂陈，但是经不住一阵强烈的疲惫涌来，迷迷糊糊又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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