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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若有雅兴,忻即上琴弦,洗耳恭听?”荀忻忙应道,能有听兄长弹琴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上弦颇费力,岂忘汝肩上有伤?”他起身去取琴,放到荀忻清理好的书案上,从琴囊里剥丝抽茧般择出粗细不一的丝弦,有条不紊地开始上弦。
看他哥动作,荀忻忍不住回想起往事,想起当年颍阴郊外的马车内,荀公达告诉他荀彧善琴彼时的惊讶。
“当年……”正要提及当年的心酸事,荀忻顿住,仔细一想,荀文若从来没说过自己不会鼓琴。
只能怪当初的他过于单纯,身为荀氏智商低谷而自不知。一言一行从一开始就全无隐匿,让以眼前人为代表的众狐狸忽悠。
荀彧以手上软布绕弦,抬眼见到某人噎住的模样,不由微笑,“弟年少时,亦颇可爱。”
荀元衡叹口气,忤逆父兄为不孝罪,犯法的。
所幸他兄长为人还是温柔敦厚,没有深揭他伤疤,转而说起了此行的正事,“江东上章奏事,孙伯符遇刺而死,其弟孙权继其位。”
“孙伯符已死?”荀忻还是有些惊讶。在他这只蝴蝶的干扰下,官渡决战比历史上早了近一年,而孙策竟然也提前身死?
他脑海里浮现一人身影。除郭奉孝外,陈元龙似也有参与其中的嫌疑。
“如奉孝所料,东南少一劲敌。”他感慨道。
兄弟二人目光相接,心照不宣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荀忻想了想问道,“不知关中形势如何?”
“元常镇抚得方,关中诸将尚且观望,欲中立以观其变。”提起关中,荀彧眉眼间有忧色,一闪而逝。
关中胡汉混杂,那错综复杂的局势下,换作庸才为司隶校尉,能被群狼吃得骨头都不剩。钟繇能使关中众将不投靠袁绍而保持中立,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
如果说荀文若是许都的镇山石,那钟元常该是关中的定海针。
“曹公来书中提及,发石车破袁军营垒,袁军之中,闻发石声则丧胆,号曰‘霹雳车’。”说至此,荀文若上好了大半琴弦。
“袁绍凿地为地道,曹公绕营深挖地堑而拒之。”
挖地道是袁军的老把戏了,老曹应该早有防备,绕着曹营环挖深沟,再派人看守,袁军的行迹也就无处隐藏。
“釜底抽薪之计,妙矣。”
聊了半晌荀彧终于上好琴弦,再细致调弦过后,片刻后这张琴恢复了往日光华,琴音通透匀净,抚弦便知是上品。
对爱琴之人来说,一抚好琴堪称乐事,荀文若看向身边人,莞尔,“欲听何曲?”
还能点歌吗?
荀忻眨眨眼,积极思索起来,又听荀彧道,“有曲不可无歌,我既鼓琴,弟当以歌和之。”
果然没有白听的曲子,荀忻暗叹一声,他知道的琴曲本来就不多,还得知道琴歌,选择更少了。
“《猗兰操》。”这是他在太学时唯三学会的歌,其他两首是《薤露》、《蒿里》……排除掉挽歌,只剩下这么一首。
这首也强不了多少,讲的是孔子以兰草自比的志趣与感伤。
“猗兰操。”荀彧很快猜到了此中原委,“唯记得此歌?”
不过时世风气倒偏爱这种凄伤之曲,琴曲几无不悲。
当年荀忻在雒阳时,还曾听到婚宴上宾客齐唱挽歌……这样一想,听听孔子的喟叹算不得什么。
荀文若端坐榻上,置琴于膝上,琴声初起便有孤独寥落之意,有点空山行人,形影相吊的清冷。琴声低缓,左手吟猱时丝弦摩擦之声如同呜咽,如怨如诉。
乍然而起的泛音极空灵,令人想起兰草高洁,有遗世独立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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