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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第1页）

高士奇就在旁边，忙攀辕笑道：&ldo;主子，使不得，天太冷，你身子才好，冒不得风寒！&rdo;

康熙已经下了车，一边上马一边说道：&ldo;知道吗？当年太祖爷就是在这里颁出&lso;七大恨&rso;诏书，才夺了中原天下。朕虽不及祖宗，却也不是个文质彬彬，只能守成，不能创业的皇帝。这点风雪又有什么可怕的！&rdo;

魏东亭听了一笑，忙命侍卫取了件明黄团龙中毛的貂皮龙褂，上前给康熙穿上。说道：&ldo;主子这话，假若伍先生在这儿，一定要驳回的。马上可以得天下，但不能在马上治天下，所以，马上皇帝未必就好。再说主子回来，原是为敬奉祖宗、调度军事，又不是秉烛夜游，及时行乐而来！依着奴才见识，依旧端坐轿车，只敞开前边毡帘。大臣的官轿一律不用，随侍左右。秀格格的轿子也远远跟着，岂不妥当？&rdo;

魏东亭这话说得极有分寸，又十分得体。康熙是个聪明人，有了台阶能不下吗，这才笑了一笑，仍旧坐回到轿车里。

驻守奉天的将军巴海接到前站狼瞫的传报，早三天便已搭好了芦棚。驿站快马又通知说今日午时圣驾入城，所以他一大早便率城中百官和已到来的蒙古王公出城恭迎圣驾。没想到，天阴路滑，车驾来晚了，让他们站在冰天雪地里直等了两个多时辰。官员们哈着白气，冻得将脚跺得一片山响。正瞅着，远远看见黄伞羽盖飘飘摇摇而来，巴海连忙下令：&ldo;鸣炮奏乐，文武官员跪接皇上！&rdo;

一时间，礼炮轰鸣，黄钟大吕之声震天响起，三百余名四品以上文官武将一齐跪地叩头山呼：&ldo;我皇万岁，万万岁！&rdo;巴海&ldo;叭&rdo;的一甩马蹄袖，跪前一步报名进见：&ldo;奴才巴海率全城文武恭迎万岁！给万岁请安！&rdo;

康熙由索额图和明珠扶着下了车，轻轻跺了跺脚，扫视一眼众人：&ldo;朕安好！众卿请起。朕这是回家嘛，不要拘那么多的礼数。传旨，盛京各有司衙门照旧办差，不要只顾来供奉朕，嗯？怎么不见周培公，他来了吗？&rdo;

&ldo;回万岁的话！周培公自去年腊月，又添了无名热病，至今卧床不起。万岁爷驾幸奉天，奴才不曾知会他。&rdo;

康熙听了默然点头。周培公是他默定西征主将，病到不能接驾，康熙有些怅然。一阵寒风袭来，才觉得自己有些忘神，便笑着说：&ldo;大冷的天儿，难为你们迎候。朕在此的一切供应都带的齐全，大家不必劳神。&rdo;当下便启驾入城，在太祖故宫勤政殿安歇了。诸如驻跸关防，慰问关外元勋旧戚，接见蒙古王公和荣养病休功臣的名单、时辰，自有明珠、索额图、高士奇等妥为安排。

次日，祭过昭陵，回宫已是申末时分。天上碎雪纷纷扬扬越下越大。康熙在勤政殿匆匆进了晚膳，将奶酪、蒸羊羔送进去赏了阿秀，余下的赐了近臣侍卫们。勤政殿屋外，大雪纷飞，地龙、火墙炭火熊熊，室外天寒地冻，殿里却人人热得身上发燥。康熙半躺在炕上，微笑着对高士奇说：&ldo;你吃好了吗？来，陪朕出宫走走。&rdo;回过头又叫道：&ldo;李德全，外头天冷得很，取朕的貂皮褂来！&rdo;李德全忙连声答应着，进内取出一件蓝红绸面儿的貂皮褂来替康熙穿上，又将一双青缎毡里皂靴套上，由李德全系着腰带。康熙转脸吩咐道：&ldo;走吧！&rdo;

魏东亭佩上了剑，小心翼翼地躬身赔笑道：&ldo;主子，这天快黑了，下着这么老大的雪，又刮着风……就是有事，明儿再办不成吗？&rdo;

康熙顿了一下，说道：&ldo;明儿接见蒙古王公，还要和巴海议论军务，一天都未必办下来呢！这大长的夜，呆在这儿没事干，多着急呀！走吧，带你们去见个熟人。&rdo;

魏东亭知道劝也无益，笑道：&ldo;奴才在奉天哪来的熟人？主子去哪，奴才们跟着侍候就是了。&rdo;

出了勤政殿，才知道外边已经全黑了。大雪不住地飘舞翻飞。空寂的宫院早已是琉璃世界、玉砌乾坤。奉天将军巴海职在宿卫，正在宫门外朝房侍候，见康熙的大轿出来，忙上前问道：&ldo;天这么晚了，外头雪大路滑，皇上还出宫吗？&rdo;

康熙一掀毡帘，探出身子笑道：&ldo;朕这里不用你侍候。科尔沁王来了没有？&rdo;

&ldo;回万岁！科尔沁王现在驿馆。万岁要叫他陪驾吗？&rdo;

&ldo;不用了。你去传旨，今夜朕要见他，叫他在勤政殿等着‐‐另外找个小校带朕去周培公衙门。你也就回府吧，预备着明日考较你的军务，要仔细应对！&rdo;

巴海连声答应着，忙派人带路，又传令城中戒严，派人带了将军府亲兵随车保护，这才亲自去驿馆向科尔沁王传旨去了。

周培公的提督署设在小西门内，黑沉沉一大片，朱红大门两边各悬着一盏竹蔑灯笼，映得照壁前积雪一片通红。大门外沿街立着十几根桩子，却不见人迹。康熙下车左顾右盼，正奇怪怎么连个守门的也没有，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猛喝：&ldo;哪个衙门的！到此有什么事？&rdo;

康熙骇得一震，细看时，挨墙的&ldo;木桩子&rdo;全都是提督府的戈什哈，帽子衣服上落了老厚的雪，居然石头人似的一动不动！就这一点，已经看出周培公治军的严肃和本领了。

魏东亭正要答话，康熙说：&ldo;哦，我们是北京来的御前侍卫，和培公是故交知友。听说他有病，特来看看他。&rdo;

&ldo;哦，我们军门病得厉害，未必能见外客呢！请大人稍候，容小的通禀。&rdo;说罢去了。不一会儿，中军护卫统领从仪门迎出来，向康熙打一躬，将手一让，说道：&ldo;请侍卫大人鉴谅，周军门卧病在床，实在不能亲自迎接，请移步入内……&rdo;

君臣十几人跟着中军护领踏雪而入。折过花厅，来到书房门口。就听书房内周培公，轻咳一声，对窗外说道：&ldo;是哪位仁兄驾到？请进吧。&rdo;

康熙一脚踏进门内，不禁愣住了。这是两间布置得十分清雅简朴的书房。红松木架上放着一叠叠书卷，壁上悬着一口龙泉宝剑，墙角一只美人耸肩瓶中插着孔雀翎和鸡毛掸子。挨着书架的绳床上坐着周培公，黑帕缠头。面白气弱，病骨支离，委顿不堪。乍见之下，康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难道就是湘鄂会馆诗压群英，誓师南苑、斩兵压阵，北取察哈尔、西捣甘肃、舌战平凉的青年儒将周培公吗？

一股寒风卷着雪花袭进书房。康熙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周培公在昏昏沉沉之中一眼瞧见康熙，如被电击一样身上一抖，惊呼声：&ldo;啊，是‐‐皇上！&rdo;他一腾身跃下床来，俯伏着连连叩头，颤声道：&ldo;奴才周培公恭请圣安！奴才不知皇上驾临寒邪，这……这实在……&rdo;

康熙俯身一把挽起了他，笑着说道：&ldo;这有什么？朕来奉天两天了，听说你有病，特来瞧瞧‐‐到底怎么样？你还坐回去，天冷得很……&rdo;周培公谢了恩，艰难地爬起来坐了回去，扯一件锦袍穿好了。康熙一时没说话，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地看着。见案头放着一叠文稿，拿起来翻着，&ldo;哦，《古今图书集成》！还没有完稿，是你写的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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