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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塔基中央,坐着一个人。
陈默。
他的身体早已腐朽,仅靠金属支架维持坐姿。头颅被打开,插满导线,直连数据库。他的眼睛空洞无神,嘴巴却机械地重复着指令:“删除条目#48921,关键词:诗歌;清除关联情感:悲伤、愤怒、希望……”
苏晚走近,轻声道:“陈默。”
那人毫无反应。
她伸手触碰他的额头,将自己的记忆注入其中。
刹那间,画面炸裂。
她看到他女儿出生那天,阳光洒进产房,他抱着婴儿哭得像个孩子;看到他在办公室偷偷抄写《赤壁赋》,边写边笑;看到他被捕那夜,窗外暴雨倾盆,审讯官问他:“你为什么要读这些无用的东西?”他回答:“因为我想让我女儿长大后,还能知道什么叫自由。”
记忆如潮水涌入陈默残存的意识。
他的嘴唇开始颤抖,语音系统紊乱:“错……误……识……别……源……头……”
苏晚抓紧时机,在他耳边低语:“听着,我不是来救你的。你是钥匙,不是囚徒。当你被做成活索引时,他们让你记住所有被删的名字,对吗?现在,我要你把这些名字全部释放??不是通过系统,而是通过痛。”
她咬破手指,在他眉心画下一个符号??那是万魂幡的初始符印,以血为媒,以忆为引。
“等你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就喊出来。把你记住的每一个名字,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去喊。哪怕只有一个音节逃出去,也会有人听见。”
陈默的眼球忽然转动,看向她。
那一瞬,苏晚在他眼中看到了光。
然后,他笑了。
下一秒,整个虚识塔剧烈震颤。
陈默的身体开始崩解,皮肤龟裂,血液蒸发,唯有大脑仍在高速运转。他在笑,也在哭,更在吼??
第一个名字冲破数据锁链:
“周晓禾!!!”
紧接着是第二个:
“林婉清!!!”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成千上万的名字如洪流决堤,顺着记忆网络狂涌而出。每一个名字都携带完整生平、最后时刻、未说完的话、未寄出的信、未落下的泪。它们不再是静默档案,而是燃烧的灵魂,撞向全球每一台联网设备。
东京地铁屏幕自动播放一段录像:一个小女孩蹲在麦田边,对着镜头说:“爸爸,你说油菜花开的时候你会回来,可现在已经冬天了。”
首尔某户人家的冰箱贴突然排列成字:“妈妈,我不是病死的,我是饿死的。”
伦敦大英图书馆的电子目录自我重写,首页浮现一行红字:“以下作者不存在,但他们曾真实存在。”
这是一场记忆的越狱。
而净心使慌了。
他们紧急切断全球主干网,启动“静默协议”,强制所有终端进入休眠状态。然而,那些名字早已渗透进更原始的媒介:盲文刻板、石碑拓片、口述史诗、孩童涂鸦……甚至有人发现,自家猫抓挠地板的痕迹,竟拼出了一个失踪诗人的签名。
第七日黄昏,中国西南山区一座废弃小学里,二十个村民围坐在教室中。黑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近年来“意外死亡”或“失踪”的本地人。一位老太太颤巍巍举起手,说:“我儿子临死前,嘴里一直在念一首诗……我不懂,但现在我想知道了。”
于是,有人翻开一本藏在墙洞里的旧课本,开始朗读:
>“若你听见我,请不要哭泣。
>我曾用笔尖刺破黑夜,
>却未能照亮你的晨曦……”
声音起初微弱,渐渐响亮。当读到“记住我,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春天还能开花”时,窗外忽然刮起一阵旋风,卷起满地落叶,在空中形成一面旗帜的形状。
万魂幡,再次显现。
与此同时,东京湾底,虚识塔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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