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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您们这样教女儿如何自处?”
桑叶拿起筷子给桑老实和木氏碗里各夹了一筷子肉菜,打断欲要开口说话的夫妻俩继续说道:“当年爹摔断了腿以致家里断了生计,可是却错不在爹;后来又遭李寡妇歪缠舍去了不少钱财,这是李寡妇贪心又如何能怪爹娘?”
见二老神色激动的看着自己,桑叶微微一笑,感慨的说道:“家里都那样艰难了,换作旁的人家只怕早就卖儿卖女了,只有爹娘心疼我们兄妹,任谁来劝也不松口,只道‘一家人就算饿死也要在一块儿’!有你们这样的爹娘,是我们兄妹最大的福分。”
这话一出,不仅桑老实和木氏红了眼眶,就连桑树桑林也想起了那段最灰暗的日子,伸手抹了一把脸。
那时正是桑家最艰难的时候,桑老实断了腿不能干活不说,还要看大夫吃药,可每天十几文的药钱桑家都已经拿不出来了。
眼看父亲断了药,那断腿就要废了,才八岁的小桑叶竟然偷偷的跑到镇上,找了镇上唯一的牙行,要把自己卖了。
只是牙行有牙行的规矩,小桑叶太小了,又没有大人在身边,牙行的人担心惹上麻烦不肯与她签卖身契,只道要签卖身契,必须家里的长辈签字画押才行。
小桑叶忧心父亲的腿,可是又不能找爹娘来签字画押,绝望之下只能想到找那个她最不想找的人,那个人就是她的亲奶奶——桑老太。
桑老太是个偏心又爱占小便宜的主儿,她生有三子,最看重长子,最疼爱幺子,可惜桑老实不占长,不占小,偏偏是占中间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个,以至于分家时,就只分到两间破草屋,一口袋被挑剩的红薯。
桑家没钱给桑老实请大夫卖药,无奈之下找桑老太等人借钱。桑老太却以分家为由,扔给桑家十文钱就再也不肯给了。
尽管对桑老太这个小气冷血的奶奶充满了怨气,但是为了父亲和家人,小桑叶只能给桑老太许诺好处,让桑老太画押把自己卖了。
桑老太连亲生儿子都不重视,对小桑叶这个赔钱货孙女就更没有怜惜之情了,很痛快的当着人牙子的面在卖身契上按下了手印。
本来桑老太欺负小桑叶年纪小,想把小桑叶的卖身银子拿到自己手里,随便个几文钱把二儿子一家打发了,只是小桑叶又不傻,在人牙子拿出六两卖身银时,一把抢过来就跑了。
桑老太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跟在后面拼命追赶也没能追上小桑叶,最后只能跑到桑家,骂骂咧咧的要回了小桑叶事先许诺给她的五十文钱的好处。
桑老实和木氏夫妇也是在那会儿才知道女儿把自己卖了,抱头痛哭一场后,就要把银子凑足还回去,把女儿的卖身契要回来。
只是牙行开门做生意的,却要桑家拿出十两银子,才肯归还小桑叶的卖身契。
桑家若是能拿出除了六两卖身银之外的四两银子,小桑叶如何会自卖自身?先前就已经将亲友们借变了凑足了五两银子给李寡妇,这一次无论如何是凑不齐了,最后在一家人的哭喊声中,小桑叶被牙行的人带走了。
这一去,就是十三年。
从脑海深处翻出这一段回忆,桑叶不知道该佩服原主,还是说原主傻。不过在那样的情形下,换作是她,恐怕她也会做出跟原主一样的决定!
收回放远的思绪,看着同样陷入回忆里的桑父桑母,桑叶认真说道:“爹、娘,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女儿得老天爷垂怜才有机会回到了您们身边,我们一家人应该和和乐乐才对,要是您们总是想着那件事,总是自责,让自己不痛快,女儿这次回来又有什么意思?”
桑老实和木氏内心剧震,是啊,以前女儿不在跟前,他们总是拼命的干活儿,拼命的挣钱,就想着有朝一日存够银钱,去京城找女儿,把女儿赎回来。
现在女儿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他们又想着女儿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总觉得对不起她,是他们没用,才让女儿小小年纪做了人家的奴才,年纪轻轻的又守了寡,却从来没有想过,女儿能回来就是他们最大的期盼,是他们最开心的事。
思及此,木氏抹了抹眼,皱纹深刻的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神情:“小叶,你说的对,是娘想岔了,现在娘已经想开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桑老实看着桑叶,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放松的神情昭示着他也想通了。
这一刻,夫妻俩的心结彻底解开了。
桑叶见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爹、娘,您们能这样想,女儿就真的放心了。”
小桑叶,你也放心了是不是?
……
饭桌上的气氛再次变得热闹起来,没有了心结的木氏很自然的问起桑叶有没有再嫁的念头,只是顾及着桓儿的情绪,她问的十分隐晦。
桑叶知道这个问题不能随意糊弄过去,只是她暂时没有嫁人的念头,于是把桓儿拉出来作挡箭牌:“娘,桓儿还小,这件事情女儿想等他大些过问他的意见再做决定。”
木氏也是做母亲的人,能理解女儿的想法。她看了眼桓儿,既心疼,又无奈,于是只得说道:“你拿定主意就好,只是以后要是有合适的,娘还是希望你为自己多想想。”
“嗯嗯,女儿知道了,谢谢娘。”
桑叶赶紧点头,希望早些结束这个话题,却没有发现坐在身侧竖着耳朵听的二嫂刘氏,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
饭后,除了要收拾碗筷的桑叶,其他人皆抓紧时间回房午歇了。下午众人还要下地干活,这会儿休息一下能恢复气力,也能避开正午最毒辣的日头。
桑家靠北的房间里,桑林刘氏夫妻俩并排躺在里间的大床上,外间的小床上则躺着他们的女儿桑枣,中间用一道布帘隔开了。
刘氏推了推快要睡着的丈夫,轻声说道:“当家的,你先别睡,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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