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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第2页）

崇庆殿里，春光正好。

朵儿侍奉着玉姐，正翻看当季新衣。皇后之服，翟衣如何、常服如何、大袖衫儿又当是怎样，绣个甚样的纹样、绣几只鸟儿几朵花儿，甚能绣、甚不能绣，一一在典。配着的首饰也有定制，凤钗几尾，花钗几树，皆不好乱的次序。

玉姐虽能做许多主，这衣衫首饰上乃至于妆容上头，却不敢狠特立独行。一则她自家不喜，二也是九哥并不好，三则一旦奇装异服，恐也不是甚个好兆头儿。她至多是喜欢些个南方流行的精巧首饰，好江州一带刺绣式样而已。

这一回看的却是些颜色颇艳的衣衫，朵儿因玉姐好个浅绿、湖绿、月白，常拿来做上衫儿，不由道：&ldo;娘娘平常不好这些个的，这回怎地又要弄这些个颜色来？&rdo;

玉姐抚那朱红大袖衫儿上的金丝绣纹儿，叹道：&ldo;大郎都要娶新妇了，我怎还好做年轻样儿，总要显老成些儿才好哩。往后也是这大袖衫儿还好穿上一穿，旁的，也要做些玫色、紫色的衫儿、褙子了。我也只好趁这几年，狠狠穿它一穿，往后便穿不得了。&rdo;

朵儿亦是看着章哥长大，想章哥今年十三岁，九哥与玉姐千挑万选，果是择了于蓟的曾孙女儿、亦是梁宿之曾外孙女的于氏。卜筮皆吉，命钦天监择定吉日。因有先前钦天监监正故事，如今这钦天监监正皆自太学生内选。太学生自入太学，学便是公忠体国。办事极是认真，择卜的放定吉日乃是在十月里，再半年便是了。

于氏与章哥正同年，还未到及笄的岁数儿，总要再过三、二年，才好与章哥办喜事。是以玉姐说&ldo;我也只好趁这几年，狠狠穿它一穿，往后便穿不得了。&rdo;

朵儿道：&ldo;娘娘才搬进东宫那会儿，宫里的妃子、才人们穿红着绿，鲜艳得很哩。&rdo;

玉姐道：&ldo;那如何能比得？若她们都有了儿媳妇时，你再看她们还要不要穿成那鲜艳模样。&rdo;

朵儿道：&ldo;总还有好些年，娘娘可意地穿便是了。这会儿又叹个甚的气来？我看娘娘平日里也不很穿这艳色。&rdo;玉姐笑道：&ldo;这倒也是了，我只想，章哥有了媳妇，我非但艳色不能穿了，嫩色了穿不了了，毕竟上了年纪了。&rdo;说便抚着脸。

朵儿道：&ldo;娘娘不用摸，我今早才看的，连个细纹儿都没有，&rdo;又侧耳一听，&ldo;大姐儿好醒了哩。&rdo;玉姐忙说：&ldo;抱她来我瞧瞧。&rdo;朵儿道：&ldo;恁多孩子，娘娘只心疼大姐儿一个。想是儿子多了便不稀罕了。&rdo;

她两个正看大姐儿时，于向平却急步走过来，垂手立在一旁，待玉姐将大姐儿与辱母报了，方凑上前来，道：&ldo;娘娘，慈明殿那位，病了。&rdo;

皇太后自退居慈明殿里&ldo;安养&rdo;，平素也不缺衣少食，也无人朝打夕骂，只是没几个人往前奉承。二十一娘有心侍奉他，却有九哥发话，不许叫她教坏了二十一娘，二十一娘性情温顺，便也不与兄嫂强争。节庆之时，也要请她出来露面，陈烈之妻每逢此时，也要往来看她。淑太妃恐她生事，每她出来，便也与王氏一道在她左右，名为跟随，实有监视之嫌疑。

虽如此，皇太后也锦衣玉食荣养数载，如今一朝病了，帝后二人少不得亲往探视。

玉姐与九哥到时，御医已把过脉来。诊得是油尽灯枯之症，也是郁结于心之故。九哥并不说话，玉姐便说：&ldo;好生将养，未必不能养回来，不拘甚药，只管用来。&rdo;

御医听她这话儿，也只是要皇太后不死而已，心道，这确是难了，寿数儿尽了，回天乏术。想这帝后二人待皇太后不过面子情份，又想皇太后生事，能有这般下场，也算是不差了。自孝愍太子至于今上，两对夫妻都能叫她得罪个透，也是能耐了。这却也好，不用怕治不好皇太后，连累得自己被迁怒问罪了。

口上却说：&ldo;臣尽力。&rdo;

诸人皆知皇太后行将不起，却也假模假样儿照顾她，过不半月，御医说与玉姐：&ldo;实是不成的，便在这两日了。&rdo;

九哥道：&ldo;宣长公主们来见过太后。&rdo;语带着临终道别之意。

玉姐心道，他是真个不待见这个皇太后的。便又说：&ldo;叫大郎他们兄弟也来，使人出宫去，非止是长公主们，便是三娘，也要来的。娘家人儿也须来见娘娘一面儿。&rdo;

一时诸人齐到，聚于皇太后床前。皇太后原本病得干瘦，此时双目却突然有了神彩，一双眼睛亮得瘆人，直直看着淑太妃：&ldo;你们害我至此，如今却好做个好人！&rdo;

淑太妃吃她一瞪，吓得连退三步才叫小宫女扶住了，勉强道：&ldo;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修各人的福份。你种的甚因，便有个甚果。&rdo;

皇太后道：&ldo;究竟是我的种的，还是你们种的？！我原当家业美满，儿孙满堂，是你们！你们家贪心！想叫你儿子做太子、做官家，元后却又有嫡子，你扶正不成，只好拿我来顶缸儿做填房，去做现成的娘！叫我去做个恶人，弄坏了太子，好叫你儿子登基！我过来，几十年，你何曾敬过我才是天子嫡妻？！究竟谁才是恶人！我死后必诉于阎王，看究竟是谁先造的孽？！我在下头等你们都下去了对质。&rdo;

淑太妃叫她说住了，欲待争辩，她却又看向王氏，道：&ldo;你的丈夫，谁个弄死他便找谁去！他自家七灾八病，你做妻子的侍候好了，还要怪我不成？他死前在你们手里，可不是在我手里！你道怪了我，你便没个失职之罪了么？不定与他煎药的人弄了甚毒药喂了他哩！休想推我顶罪！&rdo;

王氏眼睛都红了，叫道：&ldo;若非你与一碗冷饭！&rdo;

皇太后冷笑道：&ldo;你们都是三岁的孩子，我与甚你们便吃甚？人家怎活得好好的哩！寻常连口茶水喝过了都要吐一回，道我没瞧见么？你们不过是想要个好名儿，又要弄坏我的名声罢了！呸！&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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