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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崽看得眼都舍不得眨一下,待金红色的霞光西移,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难怪这么多商队不知疲倦地东来西顾,一年又一年在这条路上往返。”
“那是为了钱。”隋良觉得好笑。
小崽不认同,“肯定也为路上的风光。”
隋玉诧异,这孩子还挺有浪漫的情怀。
“姐,你说呢?”隋良找人裁判。
隋玉不掺和他们的口角官司,她往上指了指,说:“骆驼要上山了,都打起精神,别东张西望的,拽紧缰绳,小心从骆驼背上摔下来。”
走过平缓的地带,再往上
(),青草的草头变黄,河滩上的乱石愈发多,左右横亘的巨石和山丘上寸草不生,荒芜得像一墩墩乱坟。
行至陡峭的山洼,人从骆驼背上下来行走,赵西平攥着小崽的手,一步步为他寻找下一个落脚处。
“累不累?我背你走。”
小崽累得红了脸,还是坚持摇头,说:“爹,我不累,不要你背。”
待天色暗了,小崽还是伏在他爹的背上,他仰头望着走在前面的娘和舅舅,再沿着暗淡的天色往西看,山峦无边无际,他看不到尽头,也看不见与沙漠相连的敦煌城。但他似乎能看见,某一年,他娘和他舅舅曾站在这里遥遥西顾。
这晚,商队在一处河谷滩上夜宿,骆驼皮缝制的帐篷搭起,包袱里的冬衣拿了出来,隋玉给小崽穿上薄袄,让他夜里睡觉也别脱,山上的夜晚冷。
这是小崽头一次听着震天的呼噜声入睡,夜里热醒,他发现他被他爹紧紧搂在怀里。
“怎么了?”他一动,赵西平就醒了。
“热,我也渴了。”
“我出去给你倒水。”赵西平给他解开薄袄的扣子,嘱咐说:“待会儿就不热了,别掀被子。”
小崽往外瞅,门帘掀开时,他看见外面有火光,紧跟着,压低的说话声响起。
水端进来,耿中丞也醒了,他坐起身问:“什么时辰了?”
“到后半夜了。”赵西平说,“您喝水吗?”
“不喝,年纪大了,夜里喝水睡不着。”耿中丞又躺下,帐篷外,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衬得夜格外静。
“也难为玉掌柜能带着商队在关内外行走,商人为了赚钱着实是有毅力,路上的生活太艰苦了。”耿中丞叹。
赵西平沉默片刻,说:“是有毅力,因为她吃过更大的苦。”
“爹,我喝完了。”小崽推开碗。
赵西平把空碗往枕边一放,他躺进被窝,说:“继续睡。”
耿中丞也不说话了,帐篷里安静下来,小崽睁着眼盯着漆黑的帐篷顶,在心里默数呼噜声。等他听到驼铃声醒来,早已忘了夜里是数到哪个数睡着的。
隋玉掀开帐篷的门帘,见小崽醒了,她进来说:“懒虫快起了,我们要继续上山了。”
“只剩我一个人还在睡?”小崽赶忙掀被子穿裤子,他嘀咕说:“娘,穿袄睡觉太热了,我昨夜热醒了,今晚我不想再穿袄睡觉。”
“晚上再说。”隋玉帮他梳头发,待他穿上鞋,母子二人合力叠起被子抱出去。
只剩这一个帐篷还没拆,奴仆们正在捆绑货物,灶里的火已经熄了,小崽漱漱口,接过热粥和煎蛋呼噜噜扒进肚子。等他吃饱,商队整装待发,他再次牵上他爹的手往山上走。
越往上,山上的寒气越重,走过蜿蜒的河道抵达两山夹击的山谷时,河水的流速陡然变缓,枯竭的河滩上落了白茫茫的霜。
洪池岭迎来了冬天。
地势趋缓,人骑上骆驼加快赶路的速度,小崽坐在赵西平胸前,身上蒙着狼皮褥子挡寒,他只能从脚下漏出来的空隙里看山谷里的路。
“婶婶,山顶上下雪了。”绿芽儿惊呼。
小崽听到声从狼皮褥子里钻出来,他仰头去看,山上的冰川罩在厚厚的云层里,棱角分明的冰棱比木椽子还粗,再往上看,山顶似乎冻在冰层里,茫茫雪色和剔透的冰川融在一起,他惊呆了。
“爹,这里跟敦煌完全不一样。”他兴奋地喊。
赵西平朝隋良和隋玉看去,隋玉神色泰然,隋良则是面色苍白,他再低头看满眼惊艳的孩子,他终于明白隋玉对隋良万分怜惜的缘由。
他想让他的孩子眼里永远有光。
她希望她弟弟眼里燃起的光不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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