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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2页）

秦王怀抱着乖巧的小书生靠在床边，凝神望着虚空处沉默了片刻。

&ldo;殿下，睡吧。&rdo;年修齐仰头轻声道，&ldo;不要多想了。我知道索家和您没有什么关系就够了。&rdo;

&ldo;不，索家和本王，有关系。&rdo;秦王缓缓道，&ldo;本王说过要告诉你一切，就不会再瞒你什么。修齐可知道，本王三岁之前，是住在哪里？&rdo;

&ldo;不是宫里么？&rdo;年修齐疑惑道。

&ldo;宫里……&rdo;秦王轻叹一声，&ldo;是宫里。皇宫是人世间最富贵荣华之地，却也有人间最黑暗无边的地狱。本王的母亲进宫之后，却被太后怀疑她有失贞节，连带着本王也不被承认。父皇软弱，无法与太后抗衡，只能将她打入冷宫，本王，亦是在冷宫里长大的。&rdo;

&ldo;殿下‐‐&rdo;年修齐哪里知道秦王还有过这样一段童年。他当年所耳闻的秦王，天纵英才，从小便有着名闻天下的才气和聪慧，是大萧皇帝最得意的儿子，声望甚至盖过当朝太子。直到见面之后，他亦是一个嚣张跋扈强横专制的男人。乍一听到这样一段秘辛往事，年修齐心里却万般不是滋味，汇成一点凝到心尖，却只剩酸涩的心疼了。

&ldo;你怎么这个表情。&rdo;秦王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ldo;都是过去的事了，本王现在不是很好么。&rdo;

&ldo;心疼殿下不行么。&rdo;年修齐吸了吸鼻子，想搂住秦王，看看两人的体格还是放弃了，改为钻进秦王的怀里，&ldo;现在好又不代表以前好。&rdo;

秦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仰头望着帐顶，继续道：&ldo;三岁之前，本王都被养在冷宫。皇宫里的冷宫，就是人间的地狱。母妃被关得久了，神志便有些不太清楚，我三岁之前，父皇和太后几乎没见过我几次，外面的人，自然也没有见过我。所以，一直到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本王，才能捡回一条命来。&rdo;

&ldo;什么事？&rdo;年修齐有些揪心地问道。

&ldo;太后一直视本王和母妃为眼中钉肉中刺，到了本王三岁那一年，她终于找到发作的由头。&rdo;秦王淡淡地道，&ldo;她找到了所谓的jian夫，一口咬定母妃失节，说本王不是皇家子嗣。本王不知道她拿出了什么证据，让父皇也无法反驳。本王现在只依稀记得，那一天，是本王与母妃第一次踏出冷宫的大门，被带到了富丽堂皇的慈文宫，那是太后的寝宫。母妃那一天精神稍微好了一些，还知道牵着本王的手，等来的，却是三尺白绫。&rdo;

年修齐听得心里一紧，抓住了秦王的手臂。

&ldo;太后不只要处死母妃，她的主要目标，却是本王。&rdo;秦王道，&ldo;她认为本王不是皇家子嗣，自然容不得本王污了皇家血脉。本王现在还记得，端到本王面前的那碗糖水，那股浓腻的香气‐‐&rdo;

&ldo;殿下，不要说了。&rdo;年修齐打断他道，&ldo;这些又不重要，我不想听了。&rdo;

&ldo;可是本王想说给你听。&rdo;秦王笑了笑道，&ldo;这么多年了，这件事情，本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时候本王年纪小，恐怕连父皇和太后都会认为本王早该不记得了。可是本王记得，从那碗糖水之后，每一幕情景，每一个人的表情，本王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分毫毕现。&rdo;

年修齐咬了咬唇：&ldo;好，我听，然后为殿下埋在心里。那殿下是如何脱身的？殿下的母妃呢？&rdo;

秦王轻叹道：&ldo;父皇身为一个皇帝，不但救不了自己的妃子，连一个三岁孩童，他想救也难。但是，他尽力了，本王会一辈子感激他。他找来了一位出身高贵的贵妃娘娘，指着她向太后说，本王是贵妃娘娘的孩子，本王从出生起，一直养在贵妃娘娘的身边，本王与那个关在冷宫的疯女人，毫无关系。&rdo;

&ldo;这样明白地撒谎也可以？&rdo;年修齐疑道。

&ldo;有何不可呢？他要糊弄的不是太后，而是朝臣，是天下士子。他只需要一个理由堵住太后的嘴就可以。他抛弃了母妃，只选择救下本王。太后岂会不知父皇的主意？她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岂容父皇信口雌黄。所以她找来宰相和大将军这些朝廷重臣，在所有大臣的面前，她让贵妃娘娘和本王的母妃一起站在本王面前，然后本王去选，到底哪一个才是本王的亲生母亲。&rdo;

&ldo;可是殿下那时候只有三岁啊‐‐&rdo;年修齐低叫道。

&ldo;三岁的孩童才不会说谎。&rdo;秦王笑道，&ldo;三岁孩童的选择，才会让人信服。本王还记得，那时候父皇的脸，已经写满了绝望。他以为自己，一个人也保不住了。因为他有过那样的神情，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本王这一辈子都不会怨恨他。&rdo;

&ldo;三岁的时候，在本王的脚下，有两条腥红的地毯铺开的截然不同的路。路的尽头是两个女人，她们同样地美丽，却一个高贵，一个憔悴。&rdo;秦王幽幽地讲道，&ldo;母妃手中攥着那三尺白绫，眼中含泪地望着本王，她的表情，本王永远都不会忘记。&rdo;秦王闭上眼睛，修挺的眉头渐渐皱起来，似乎眼前又看到了那时的情景，&ldo;可是，本王此生永远都没有机会弄明白了，她那时的神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是希望本王投向她的怀抱，在黄泉路上她依旧能牵着本王的手，虽然她柔弱，无力，却会尽她所能地保护着本王，还是希望本王选择另外一个高贵的女人，继续活在这人世间，将她彻底抛弃，彻底忘记？&rdo;

&ldo;殿下，不要再说了……&rdo;年修齐已经忍不住热泪莹眶，紧紧抓住秦王的衣襟饮泣。

秦王自顾自地继续道：&ldo;在那一天之前，本王的记忆都有些混沌，大概谁也记不住三岁以前的事情吧。但是从那一天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清晰地印在本王的脑子里，本王想忘都忘不了。在本王所有的记忆之初，本王的脚下便只有两条腥红的路。一条是生，一条是死。一条是背叛，一条是情义。只有背叛才能生，若要成全情义，就只有死路一条。&rdo;

&ldo;殿下，我不想听了……&rdo;年修齐哭着摇头道。

&ldo;本王站在两条路的，在本王的身后，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都在注视着本王，等着本王的选择。他们以为一个三岁的孩子不会懂得这场选择的含义，可是本王在那一刻心如明镜，只觉得他们都愚不可及。他们以为自己在左右一个孩子的生死，却不知自己将被一个三岁的稚儿玩弄于股掌。&rdo;秦王淡然一笑，&ldo;本王要活下去，所以本王朝着贵妃娘娘走了过去。另一条和路尽头的那个女人，本王连看也没有多看一眼。&rdo;

&ldo;殿下……&rdo;年修齐揽住秦王的头颅，使劲地将脸贴上去，流下的泪水沾湿了秦王干净的脸，&ldo;我都懂了，我什么都懂了，您不要再说下去了。&rdo;

&ldo;瞧你，怎么哭成这样。&rdo;秦王哭笑不得地抬手抹去他的泪水，&ldo;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从那一天之后，太后对本王更加憎恶了，她却同样地害怕本王。本王知道，她心里的恨有多少，她的怕就有多少。本王只要活着，她心里的恐惧就不会停止。所以你明白了吧，为什么太后总要针对本王，还屡次三番地派人刺杀本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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