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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第1页）

芳馨诚恳道：&ldo;奴婢是为了红芯，也是为了姑娘。&rdo;

我笑道：&ldo;这话怎么说？&rdo;

芳馨恭敬道：&ldo;红芯姑娘心思灵敏，手也巧，故此心气儿高，这个奴婢能看出来。若赶她出去，只怕要断她的活路了。奴婢不忍见她如此。姑娘向来仁慈，这次小惩大诫，也就罢了，必然不会要她性命的。且姑娘和她自幼便亲近，她素日服侍姑娘，一直周到体贴。若因为这一次错，姑娘便要赶她出去，来日姑娘想起她的好处，又念起昔日的情分，岂不要后悔？姑娘不是这等容不下错处的人。&rdo;

我失笑道：&ldo;从前只知道姑姑看事通透，想不到做说客也这样老到。&rdo;

芳馨愈加恭敬：&ldo;不是有句俗话叫近朱者赤么？还有一句雅的，奴婢也记不大清楚了，什么皎丝，染什么的，奴婢只听绿萼读书的时候念过一句。&rdo;

我淡淡一笑：&ldo;是&lso;皎皎练丝，在所染之&rso;[103]，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104]&rdo;

芳馨微笑道：&ldo;姑娘信口拈来，奴婢怎懂得这些。&rdo;

我见她为了红芯这样费心来劝我，心中也甚是感动：&ldo;这么说，我也只好饶恕她了。&rdo;

芳馨连忙屈膝行礼：&ldo;多谢姑娘！&rdo;

我缓步走到庭院中，只见几个小丫头围着银杏树下的圆桌夹核桃吃。众人聚首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忽然又笑了起来。绿萼一瞥眼，见到我和芳馨，立刻带领众人站起身。笑声噎在嗓子里，笑意却还留在口角。

芳馨双唇一动，正要训斥两句，我抢在她前面道：&ldo;什么事情这样高兴？说出来让我也听听。&rdo;丫头们侧头相看，都不作声。

我看了芳馨一眼，向丫头们笑道：&ldo;放心吧，姑姑不会告诉瑶席姑姑的。&rdo;

绿萼迟疑一会儿，大着胆子道：&ldo;听说信王世子在外面把舞阳君的儿子吴省德打了，胳膊都折了。这会儿舞阳君还在皇后娘娘面前哭呢，整个宫里都传遍了。&rdo;

高旸一向循规蹈矩，虽然武功了得，但多年来从不惹是生非，我难以想象他会出手殴打皇后的外甥。我心头一坠：&ldo;怎会如此？&rdo;

绿萼道：&ldo;奴婢不知道。&rdo;

我一怔，和缓了口气道：&ldo;打人而已，又有什么可笑的呢？&rdo;

绿萼道：&ldo;那个吴大人，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娘的至亲，向来也不把人放在眼里。听说前些日子不是连苏大人的爹爹都打了么？因此奴婢们都觉得，他被世子殿下痛打一顿，也不冤枉。&rdo;

一席话说得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丫头们见我笑了，都纷纷松了一口气。我笑道：&ldo;罢了，你们玩儿吧。&rdo;说罢带芳馨往永和宫后院走。

芳馨过年的时候也曾陪伴我出宫省亲，因此知道高旸年年都候在外宫的修德门接我出宫，于是在我身后轻声道：&ldo;奴婢去守坤宫打听打听可好？&rdo;

我叹道：&ldo;不必了。这会儿好容易闲些，查出文澜阁一案的真凶要紧。&rdo;

芳馨恭敬道：&ldo;是。奴婢知道姑娘的顾虑。&rdo;

我点头道：&ldo;姑姑知道便好。&rdo;

走进红芯的房间，只见她伏在床上，身上只覆了一袭青色薄被，一把青丝梳得齐齐整整，一丝不乱地横在枕边，拖到床沿下。门一开，微风吹动发梢，红芯立刻侧过头来。午后的阳光郑重其事地印在青砖地上，仿佛一张惨白的脸上浮着浓烈的胭脂。红芯轻轻拢起长发，以双肘撑起身子，见是我进来，连忙磕头道：&ldo;奴婢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rdo;话音未落，泪水已流了下来，洇湿了枕头。

红芯的手上还绑着几支正骨的竹棍，因此张着五指，连面颊上的泪水也不能抹去。我心下一酸，眼睛不由热了。芳馨早便掏出帕子为红芯拭了泪。我扶起她道：&ldo;都这样了就不必行礼了。&rdo;

红芯泣道：&ldo;姑娘肯来看奴婢，奴婢感恩不尽。姑娘这些日子可好么？&rdo;

我点点头道：&ldo;我很好。你的伤怎样了？&rdo;

红芯道：&ldo;幸而那位乔大人瞧在姑娘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不然，奴婢的手恐怕就废了。&rdo;

芳馨搬了绣墩请我坐在床头。我轻轻拉过红芯的手，看了看道：&ldo;是还好。&rdo;说罢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转头对芳馨道，&ldo;我和红芯还有些话要说，请姑姑在门口站一会儿，别放任何人进来。&rdo;

待芳馨出去，红芯又哭了起来：&ldo;奴婢有罪，奴婢罪该万死。姑娘怎么惩罚奴婢都好，千万别撵奴婢出去。&rdo;

我叹了口气，问道：&ldo;你既然请罪，那你可知道你究竟错在哪里？&rdo;

红芯道：&ldo;奴婢不该瞒着姑娘，自作主张和长公主府往来。但奴婢真的以为那个小路儿是长公主府的丫头，奴婢瞎了眼，差点害了姑娘，求姑娘恕罪。&rdo;说着在床上叩头不止。

我心里颇为失望，原来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肯说实话。她难道没有察觉到她谎言中的破绽么？还是她心怀侥幸想蒙蔽我？多日来，我查探嘉秬之死的真相，已心力交瘁。且我自从知道自己的病情，心底总有些郁郁不乐，因此对红芯已经无多耐心，遂淡淡道：&ldo;并不是我不肯宽恕你。只是你这般行事，恐怕在宫里也待不下去了。我去求皇后，将你送回长公主府你爹妈的身边，想来皇后不会不允。这样对你也好。&rdo;

红芯眼中露出极大的惊恐，连连磕头，又叉着手指扳着我的手道：&ldo;姑娘……奴婢求姑娘，千万不要将奴婢送回长公主府，奴婢这个样子，哪里有脸回去？奴婢的爹娘若不将奴婢一顿打死，就没脸再留在府里伺候长公主殿下。奴婢不想死……求姑娘开恩……&rdo;

我知道熙平长公主御下甚严，若知道红芯被逐出宫的真相，恐怕不会对红芯手下留情。红芯自然对长公主的为人也一清二楚，故此极为恐惧。

她伤得这样重，多少也是我太狠了些，若回到长公主府又被狠狠折磨一番‐‐想到此处，我心头一痛：&ldo;你不想出宫也可以，只是我再也不能留你在我身边服侍了，从此以后，你只跟着瑶席姑姑在永和宫伺候吧，不必再跟随我了。&rdo;

红芯还要再说，我站起身来，伤感道：&ldo;小ju姐姐，你入宫三年，总是护着我，安慰我。你说你喜欢这宫里四季都有花开，我便留你在永和宫，也算遂了你的愿吧。&rdo;

红芯听我再次提起她昔日的名字，不觉张了张嘴，如一条搁浅的鱼，只剩了虚弱的呼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从红芯房里出来，我心情沉重，一言不发。芳馨跟在我身后，也不敢说话。良久我方道：&ldo;姑姑，明天从下面的小丫头里面挑一个好的上来，顶替红芯。另外去内阜院说一声，就说红芯拨给瑶席姑姑使了，也不用再补人进来了。&rdo;

芳馨小心道：&ldo;是。姑娘看谁服侍得好，就挑谁上来好了。&rdo;

廊下的鸟儿嘀嘀娇啼两声，我随手添了些水：&ldo;那就小西吧。这丫头虽然年纪小些，却机灵。至于名字‐‐从前红叶和红芯跟着我，都没个好结果，小西就改名为紫菡，紫色的花骨朵，很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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