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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士兵看萧闻霜一眼,齐声道:“吾等参见萧将军,将军有令,万死不辞!”
赵非涯似甚满意,向萧闻霜笑道:“你只管差遣,便叫他们现在去死,也都一定从令。”
萧闻霜拱拱手道:“将军治军有方,在下早已知道,军中不可相戏,此言不必再出。”
赵非涯愣一下,失笑道:“好,说的好。”就将自己坐骑牵过,亲手付与萧闻霜,道:“此马性子烈的紧。”再无一言。
萧闻霜翻身上马,吩咐军士们列阵随行,赵非涯却又忽道:“且住。”便走到马前,将手中的金槊“横江”递向萧闻霜,却不说话。萧闻霜不禁愣住了。
那槊本挂在马上,适才赵非涯交马时自行取下,萧闻霜亦知此非寻常之物,并不意外,反是此刻,饶她一向机敏过人,也不由得愣在那里。
赵非涯淡淡一笑,口气极为诚恳:“孤军陷阵,猛将不敢轻为,此槊实乃神兵,便该用于此时。”
萧闻霜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右手接过横江,左手猛一提缰,那马长嘶一声,向城门驰去,那五十名士兵看看赵非涯,见他微微点头,便都将缰绳一抖,只听得马蹄声响若滚雷,向东门汹汹涌去。
赵非涯面无表情,将双手负在身后,盯着一路远飏的滚滚烟尘,许久也不眨一下眼,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待烟尘渐落,方慢声道:“备马,上城。”几名一直垂手在侧的手下急忙张罗,转眼已牵过一匹壮马,赵非涯翻身上马,缓缓振缰,却忽然古怪一笑。
(女人一旦愤怒起来,还真是可怕,今天早上的项人,可是要吃一个大亏了…)
是时,不过卯半之刻,浮云轻荡,红日光华遍洒天际,端得是个风清日和,出郊踏青的大好日子。
“你想告诉我说,对方五十一人踏营,全身而退,却杀伤你们一百有余,连统军的者惕蔑千夫长也被杀了,是么?”
背面而立,金络脑的声音极为冷静,连一丝怒意也无,唯其如此,正伏在下面的百夫长蒙力克却就更为害怕,怕得连按在地上的双手都在瑟瑟发抖。
夜中退出城外之后,金络脑将部队集中:他自漠北南越金州而来,欲行大事,一路逢人便杀,遇村即屠,终于无声无息的潜至宜禾城外,刺出这谋算已久的绝命一刀,却不料功败于垂成,竟被赵非涯于千钧一发之际率兵逆袭,竟又将他迫出城外。
金络脑自幼知兵,所遇皆为明师,岂是寻常?虽因行事谨慎而遭赵萧所算,却不代表他心中没有“中计”的考量和“反制”的准备,事实上,甫一出城,他心中已有腹稿,点清兵马折损后便已布置,他此番南来携七大千夫长及自辖亲兵“怯薜军”三百人,计是七千三百精兵,一路上几无伤损,只有那夜伏击黑水军不能全功的意外之失,折了三百来人,夜来一番恶战,又损了七百来人--倒有多一半是折在后来赵非涯军的手里,尚有六千多人,便分兵四路,使者惕蔑,阔阔出,失吉秃突忽三名千夫长各引五百兵马分屯宜禾东,西,南三门之外,一来是监视会否再有如赵非涯军般的不速之客入城,二来也是不容宜禾守军尽集北门。自己则尽领余军下营北门,教士兵休息,自已细细察问各人夜来所见,只待对城中兵力心中有数,便要收拾军马,二打宜禾城--他此来实冒奇险,断不能在此延耽,自己自然明白。
兵将皆息,他却彻夜未眠,先后询过数十人,他已明白,脱脱所虑果然中鹄,自己正是上了对手的大当--他倒也不在乎。便安排事宜,只待军马回气,就要依仗手中的优势兵力强取宜禾:夜来一番激战,他估算黑水军至少伤亡过半,士气当已尽溃,早已不放在眼中,只计算赵非涯一军而已。
却谁料,兵马未动,却被他以为该当正是战战競競,汲心于如何继续欺敌的宜禾守军反刺一刀,更刺得狠毒之至:既将自己的军心动摇,又使守城军民的士气大涨,纵然金络脑一向深沉练达,也不由得心中火冒,十分跃跃,颇想将这正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家伙直接击杀。
本来金络脑分兵时已有布置:各路军马以火为号,飞骑传迅,但萧闻霜止引五十骑出战,那者惕蔑素来自负勇力,匹马前迎,结果三合即亡,所谓兵无将则乱,那蒙力克又非果决之人,竟然被萧闻霜杀气所摄,首先退入阵中,于是全军皆乱,被萧闻霜引军杀透阵形,又倒冲而回,全军退入城中,事实上,以当时情形而言,若不是萧闻霜此来只为立威,不求杀敌,赵非涯犹对北门外项人大军心怀顾忌,不敢动军,东门外项人部队极可能尽没于此役,再无片马能来面见金络脑。
沉吟一时,金络脑终于下定决心,道:“脱脱。”一直待立帐外,早已十分心急的脱脱答应一声,便迈进帐来,金络脑此时已转回身,一双眼亮似星光,看向帐外。
“你且去,如此行事。”
“二叔。”
在赵非涯为云冲波安排的静室中,云冲波两眼空洞的睁着,向后靠在床上,马伏波弓着身,坐在床边的一张大木椅上。
“爹…”
苦苦的低呼着,云冲波的脸上又闪过一阵抽搐,身子也颤抖了一下。
“爹,三叔,四叔,五叔…他们,是不是完颜家的人杀的?”
摇一摇头,马伏波哑着嗓子道:“你用不着知道。”
“大哥有话,你不要想着为他们报仇,大将终归阵前死,他们都很知足了。”
“过好你的日子,才是大哥唯一的念头。”
“可是…”
支持着从床上坐起,云冲波呆呆的看着墙壁,眼光焕散,一点神彩也没有。
“二叔,我怎么能忘掉,怎么能就这样去过日子?”
“我怎么能?”
悲伤的声音,当中充满疲惫,云冲波无力的将头垂下,双手抱着头,绝望的看着地面。
“我怎么能啊,二叔…”
哽咽着,云冲波的眼中又有泪水盈满,不受控制的大滴落下,在泥土上积起一点一滴的小漾,马伏波亦觉心酸,以手掩面,并不答话。
过一会,马伏波终是年长,硬撑着抹了一把脸,强作欢颜道:“其实冲波你也不赖的,我看这两个女娃儿都很不错,如果大哥见着,一定高兴的紧…”却又勾起云冲波心事,脸色更加惨白。却也想起小音说话,方深深吸了口气,才道:“二叔说笑了。”却是一点笑意也无。
马伏波又岂有心事戏谑这些儿女情事?只扯了一句,便说不上去,两人又无语对坐,一片死寂当中,马伏波却忽然想到:“那个厉害的女娃儿刚才没有跟来,却不知到那里去了…”方省起:“另一个女娃儿可一个人坐好大一会了,莫冷着了他…”始想起要出去招呼一二,却听到脚步声响,流星而来,也不先敲便推门而入,犹是一身血染轻甲,右手宝剑尚未入鞘,左手还提了一颗人头,两眼圆睁,尽是震惊不信之色。
来者正是萧闻霜,向马伏波一抱拳,她道:“马二…”却犹豫了一下,方道:“马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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