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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1页）

又：禅宗教人直接认识&ldo;我&rdo;是什么?什么是&ldo;我&rdo;?元、明以后的禅师，教人参&ldo;念佛是谁?&rdo;也便是这个意思。粱武帝被达摩大师迫得窘了，问到得道圣人们至高无上的真理，第一义谛的境界是什么?大师便说那是空廓无相，也无圣道存在的境界。因此使粱武帝更窘，所以他便直截了当用责问的口吻说：&ldo;对（月+关）者是谁?&rdo;这等于说：既然没有境界，也没有圣道和圣人的存在，那么，你不是得道的祖师吗?得道的祖师岂不就是圣人吗?那你此刻和我相对，你又是谁呢?这一句，真问到了关节上去了。大师就抓住这个机会说：&ldo;莫知&rdo;啊!这等于说：不要说我本非我，你粱武帝若能真正懂得我本非我，现在相对之你我，毕竟无&ldo;我&rdo;可得时，你便成了!可惜粱武帝真&ldo;莫知&rdo;啊!所以大师也只好溜之大吉，偷偷地暗自渡江北去了!

关于&ldo;廓然无圣&rdo;一语，解释得最透彻的莫过于明末禅宗大师密云圆悟的答问《中庸》&ldo;虽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rdo;的话了。密云圆悟禅师说：&ldo;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圣人法，圣人不知。凡夫若知，即是圣人。圣人若知，既是凡夫。&rdo;《尚书》多方说：&ldo;唯狂克念作圣，唯圣罔念作狂。&rdo;皆作如是观。面壁而坐终日默然

达摩大师渡过长江，到达少林寺后，便一天到晚默然不语，面对石壁跏趺而坐（俗名打坐）。他本来是从印度过来的外国和尚，可能当时言语不太通。同时，那个时代的人们，除了讲论佛学经典的义理以外，只有极少数的人学习小乘禅定的法门，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禅宗。因此，一般人对于大师的&ldo;终日默然，面壁而坐&rdo;就莫名其所以然了。所以大家便替他取了一个代号，叫他&ldo;壁观婆罗门&rdo;。当此之时，举世滔滔，哪里找到明眼人?哪里找个知心人?又向哪里找个&ldo;举世非之而不加沮，举世誉之而不加劝&rdo;，立志以天下为己任的继承人呢?所以他只有独坐孤峰，面壁相对，沉潜在寂默无言的心境里，慢慢地等待着后起之秀的来临了!

新语云：后世学禅的人，有的&ldo;拿到鸡毛当令箭&rdo;认为要学禅宗，便须面对墙壁打坐，才是禅门的心法。而且这种情景，愈传愈久，流入唐、宋以后的道家，修炼神仙丹法者的手里，就变成&ldo;百日筑基，三年哺乳，九年面壁&rdo;的修道程序了。换言之：只要花上十二、三年的修炼代价，便可&ldo;立地成仙&rdo;而&ldo;白日飞升&rdo;。比起六岁开始读书求学，花上十二、三年的时间，才拿到一个学位，然后谋得一个职业，也仅得温饱而已。如此两相比较，学仙实在太划得来。究竟是耶?非耶?或仅为梦寐求之的呓语耶?暂时保留意见，姑不具论。但把达摩大师初到中国，在少林寺&ldo;面壁而坐&rdo;的故事，变成修道或学佛的刻板工夫，实在令人哑然失笑。因为在大师传授的教法中，实在找不出要人们都去面对墙壁而坐的指示啊!

为求真理而出家的少年学僧--神光

中国的文化思想，到了南北朝时代，承接魏、晋以来的&ldo;玄学&rdo;和&ldo;清谈&rdo;之后，翻译佛经与精思佛学的风气，空前兴盛。那种盛况，犹如现代追求科学的风气一样。于是，有一位杰出的青年，便在这个时代潮流中冲进了禅宗的传统，打破了大师&ldo;终日默然，面壁而坐&rdo;的岑（cen2:小而高的山）寂。这就是后来中国禅宗尊为第二代祖师的神光大师。

神光大师，正式的法名叫慧可。他是河南武牢人，俗家姓姬。据说，他父亲姬寂先生在没有生他的时候，常常自己反省检讨，认为他的家庭，素来是积善之家，哪里会没有儿子呢?因此他开始祈祷求子。有一夜，他感觉到空中有一道特别的光明照到他们家，随后他的妻子就怀孕而生了神光。因此就以光命名，纪念这段祥瑞的征兆。这些都无关紧要，但照本直说，略一叙说而已。

神光在幼童时代，他的志气就不同于一般儿童。长大以后，博览诗书，尤其精通&ldo;玄学&rdo;。可是他对家人的生产事业并无兴趣，而只喜欢游山玩水，过着适性的生活，因此他经常来往于伊川与洛阳一带。这在古代的农业社会里，也并不算是太奢侈的事。

后来他对于&ldo;玄学&rdo;的道理，愈加深入了，结果反而感觉到空谈&ldo;玄学&rdo;的乏味。并且常常感叹地说：&ldo;孔子、老子的教义，只是人文礼法的学术，树立了人伦的风气与规范。《庄子》、《易经》等书籍，也不能尽穷宇宙人生奥秘的真理。&rdo;由此可见他研究得愈加深入，对形而上道愈抱有更大的怀疑了。后来他读佛经，觉得还可以超然自得，因此他便到洛阳龙门的香山，皈依宝静禅师，出家做了和尚。又在永穆寺受了佛教所有戒律，于是便悠哉游哉，往来于各处佛学的讲座之间，遍学大乘与小乘所有的佛学。

到了三十二岁的时候，他又倦游归来，回到香山。一天到晚，只是静坐。这样经过了八年的苦行，有一天，在他默然静坐到极寂静的时候，忽然在定境中看见一个神人对他说：&ldo;你想求得成就的果位，何必停留在这里呢?光明的大道并不太远，你可以再向南去。&rdo;他听了以后，知道这是神异的助力，因此，便自己改名叫神光。但到了第二天，便觉得头部犹如刀刺一样的疼痛。他的师父宝静法师知道了，想要叫他去治病。但空中又忽然有一个声音说：&ldo;这是脱胎换骨，并非普通的头痛。&rdo;于是神光便把自己先后两次奇异的经过告诉了师父。他师父一看他的头顶，真的变了样，长出了五个峥嵘的头骨，犹如五个山峰挺立而出一样。因此便说：&ldo;你的相的确改变了，这是吉祥的兆头，是可以证果的证明。你听到神奇的声音，叫你再向南去，我想在少林寺住着的达摩大师，可能就是你的得法师父。你最好到少林寺探访他，听说他是一位得道的&lso;至人&rso;呢!&rdo;神光听了他剃度师宝静法师的教导，便到少林寺去找达摩大师。

新语云：后世讲解禅宗或禅学的人，一提到二祖神光悟道的公案，便将神光向达摩大师求乞&ldo;安心&rdo;法门一节，认为是禅的重心。殊不知&ldo;安心&rdo;法门的一段记载，只是记述达摩大师在那个时候当机对境，借此接引神光悟入心地境界，一时所用权巧方便的教授法，而并非禅宗的究竟，即止于如此。其次，大家除了追述神光因问取&ldo;安心&rdo;法门而悟道以外，完全忽略了二祖在未见达摩大师以前的个人经历，和他修习佛学的用功，以及他未见达摩以前，曾经在香山&ldo;终日宴坐&rdo;修习禅定工夫达八年之久的经过。同时更忽略了达摩大师从&ldo;般若多罗&rdo;尊者处得法之后，以他的睿智贤达，还自依止其师执役服勤，侍奉了四十年之久。直到他师父逝世以后，他才展开宏法的任务。现在人习禅学道，不切实际，不肯脚踏实地去做工夫，而且只以主观的成见，作客观的比较。自己不知慧力和慧根有多少，不明是非的究竟，而以极端傲慢自是之心，只知诛求别人或禅人们的过错，却不肯反躬而诚，但在口头上随便谈禅论道，在书本上求取皮毛的知识，便以此为禅，真使人油然生起&ldo;终日默然&rdo;之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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