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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三轮车
——若人
一下车我便朦胧地瞥见她的身影,裹得厚重,仿佛一只笨重的大熊。橘黄的路灯在放射着使人倍感温暖的光芒,是的,在马路边,厂车停靠的路边,树影宛如一群群傻乎乎的看傻了眼的呆若木鸡,哪怕晚风冷冷地疾擦而过,谁也不愿轻微地晃一下僵硬的身体,仿佛一列军人在演习军姿。
不知我自己那感冒已久的嗅觉是不是闻到了水果的香味,当我走过去两步,我似受了某种神灵的附体又折回来,驻足在那辆满载各种水果的三轮车前。她有一副中老年妇女的模样,大雪虽未降临,可她的耳朵上已戴了毛绒绒的护耳罩。一位刚下班的同志付了钱,离去。
“阿姨,香蕉怎么买?“
“两块五!“声音亲切,很是和蔼可亲。
我稍稍自个儿犹豫了一下下,又伸出手指,指了指橘子(当时,我真应该将手指放在裤兜处擦一擦,就像孩提那样。),“橘子怎么买呢?“
“两块!“轻声细语,比我妈还要深谙人情世故的温存。
“给我一个袋子吧!“
她又忙去招呼别的客人了,我心里涌起一阵阵热气,真好!
“阿姨,我买五块钱的。“随后,她接过我手中的袋子去称了一下。
“六块钱的。“我清晰地看见了她嘴脸的笑意。她说是多少就是多少,我从不怀疑。我相信她臃肿的脸上的亲切是装不出来的,一张朴素的暖人脸庞叫我怎能忍心去怀疑?
“我看一下有没有六块钱啊……“我也笑了。当我付了钱准备接过橘子的时候,我说了谢谢阿姨的话。其实,我只说了半句话,我多想再对她说:阿姨,晚上天气冷,早些回家。
如果在宿舍区,六块钱顶多只能买四个瘦削的橘子,同样的橘子在宿舍区单价五元,我时常迈出那道门槛后就开始破口小骂,原谅我不能大声地骂。也许他们认为打工者们很有钱吧,或者打工者们自以为很有钱买得起离谱的高价水果吧!反正我决定了再不去买也再不低声谩骂。
在狼吞虎咽面条的黄色桌子上,我渐渐回忆起大约一个星期前的某个早晨,我同熊二沿着马路迎着白日冷风溜达,回来时,看见草坪边停了一辆卖水果的三轮车,老妇人蜷缩地坐在车板上。我知道兜里还躲着两张一元纸币,一枚五毛硬币,便对熊二说:买橘子吃?
问了价格,两块。因为实在没有多余的剩钱,只好腼腆地说:嘿嘿,我买一斤。也奇怪,拣了四个秀气的橘子刚好一斤,眼看手里还幸存五毛,我又对她说:我还有五毛……她面不露色地捡了一个橘子装进袋子。当她伸出老手捧住二块五毛钱的时候,我的心被深深地震颤。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肥胖而粗糙,五指微曲,握成一个敞口的盆地,接住了我轻轻放入的二块五毛。她穿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很笨重。
路灯下模糊的身影,原来是同一个人。我愿意多买点,朴素而温情的陌生的阿姨。尽管你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你,你却给了我一句带有上海本土方言的定能温热冷冬的问候:还没吃饭吧!
“嗯嗯!“声音微笑着消失在干冷的晚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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