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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流民与乐器（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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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不见小船，白鹏飞才恋恋不舍的转头，碰上了杜妙隆复杂的目光。

“走吧。”他说，两个人便背着行李往内陆走去。

上岸的地方在平江路以北，距离兴化距离不远，但在此时的交通环境下用脚怎么也要走上七天，即使到最近的县城也要整整一天。

一个赶路的人走上一天要吃掉在家做事的人一天半的粮食，加上一天不能做农活，有出无入，算起来，一天的赶路大约是三日之粮的损失，在普通农家，这已经是极大的投入，而没出过门的人往往还要至少一个人带领，那么一趟一天的路程就是一个人六天的口粮损失，若是往返，少说也要白白浪费十几天的口粮，四舍五入，出一趟门，一个人小半个月的粮食就用出去了。所以在这个时代，很多人是一辈子也不会出一次村子到县城的。

白鹏飞和杜妙隆找到距离海边不远的一个渔村，找到一户老渔民买了些东西吃，他们掏出宝钞来付账时引来了那渔民长久的注视。

这使得两人有些警觉，在这年景，行路时露财十分危险。

出了山村，到临近的县城情况也没有好转。

春季到来，许多人家却没有春播的种子，眼见断了炊，只能出来乞讨。

县城沿街都是乞丐，看见白鹏飞和杜妙隆穿着整洁的衣服走过，立马便围上来，拉扯着两人乞讨食物。白鹏飞和杜妙隆连忙躲开时，乞丐们都发出令人心酸的嘶吼，用痛恨般的眼神看着他们，仿佛就是两人的行为使得他们失去了活命的机会。弄的白鹏飞和杜妙隆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但白鹏飞知道，这些有力气乞讨的流民乞丐，其实反而是流民中比较健康有力量的，因为他看见县城街道上不少真正老弱的流民都蜷缩在各种角落里，有些饿的不行了想要爬出来到路边向路人乞讨，很快便会被那些已经在路边的流民乞丐打回去，而且下手极狠，路边乞丐往往是拳打脚踢甚至直接捡起石头将那些同为乞讨者的老人小孩打到满脸流血，哭泣的不敢上前才作罢。

白鹏飞和杜妙隆好不容易走到了县衙对面的街道，一般此时县城，衙口对街都是全城主要的商业中心，在这座县里情况也差不多。

白鹏飞发现这条街有两个强壮的丐儿守在街口，拦住了想要进店讨饭的人，乞丐也畏惧衙门不敢往这儿走，这才使得这里的生意还可以勉强经营。

他们在街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客店，连忙进去。

要了一间单独的客房后，白鹏飞听着客店大堂中众人的议论。

“听说了么，庆元方家，动用好大势力在寻找那白鹏飞。”

“嘘，噤声，不知在衙门口么，如何说这事情？见今江浙上好多达官也在找他哩！”

一个听众好奇问道：“那白鹏飞还没寻见么？躲得哪里去？”

“谁知道。也有说是落草了。”

“哎，如今他倒成个江淮最好的行货了，若是让我等发现了他，拼着和官府做个对头，我也劫了他去，到哪里不换得一场富贵？”

几个汉子闻言都是点头。

白鹏飞和杜妙隆对视一眼，都有些心惊，连忙回客房不敢出门。

白鹏飞惊讶于方国珍动用的力量，居然已经找到江北行省来了。他本来打算到了县城就去求助官府，可思索一番却觉得实在太危险。

不说别的地方，起码现在所处的这座县城，流民乞丐少说几百个，县衙拦都拦不住。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好像很多人在找他，白鹏飞害怕自己一旦暴露身份，真像厅堂里那几个人说的，有人想要绑他去交给方国珍或者其他什么人，那时不说县衙会不会救，就凭县衙那几十个乡兵捕快，想救他怕也难。白鹏飞通过白罗汉的记忆知道，这年头的土匪可是真敢劫囚车的，如果有利可图，半路从县衙乡兵手里劫他一个白鹏飞，只要想干，县衙的武装恐怕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思索一番，白鹏飞只能打消了求助官府，起码在这个县里不行，要求助他也得到实力更强的大府县去才行。

可不求助官府，他们要怎么回兴化去？

现在这情况，身上有钱却不敢用，雇保镖，虽然镖局的雏形已经出现，但那些不知根知底的镖师白鹏飞同样不敢有多少信任，自己买上一车食物推着走，在这流民四起的情况下更是自找麻烦，他们自己走出县城后怎么吃饭都成问题。

想来想去，白鹏飞最终发现他和杜妙隆最好的办法还是卖艺。

“在乡下卖艺？”杜妙隆有些惊讶的问。

白鹏飞点点头：“我们扮作两个走江湖的艺人，一路卖艺换粮食到兴化去。既能弄到食物，又不引人注目。”

见到杜妙隆犹豫的神色，白鹏飞想到她这几天心情都不好，自己在船上又天天和方阿娇在一起，觉得自己有些冷落了她，现在让她一个临安的大红角儿去乡下卖艺，怕她有些意见，于是主动道：“到时候你不用唱，就扮作我的妻子，我开口卖唱，养活你就是了。好么？”

杜妙隆看他一眼，突然笑道：“你这般讨好我，是怕我不乐意么？你究竟当我是多小性儿的人哩？”

白鹏飞愕然。杜妙隆这几天的闷闷不乐并非因为对白鹏飞有意见，而是自己心中有其他情绪，此时感到白鹏飞的体贴，不禁心里温暖，甜甜一笑，小声道：“你到哪里我便跟着你到哪里就是了。”

白鹏飞愣愣点头，虽然听出了杜妙隆心情好了一点，但还是搞不清杜大家怎么又突然开心了。

对于杜妙隆的小心思，他一向很难猜。

倒不是和杜妙隆有什么心理上的隔阂，只不过白鹏飞发现杜妙隆古灵精怪的外表下其实是一个很敏感纤细的姑娘，一个不注意就不知道她的心中又记住了什么，所以想猜到杜大家的想法，确实有难度。

既然决定卖唱，第二天白鹏飞和杜妙隆就到估衣铺去，卖了自己身上的好衣裳，换了几身朴素的棉布衣服，还专门挑了带补丁的，回客店洗干净换上，又在当铺寻摸了一把琵琶，一副打节奏的牙板。虽然在一个临近渔村的偏远县城，那当铺里的琵琶居然也是平均律律制的，而且白鹏飞没在上面找到苏记琴行的印记，说明这是本地琴匠按照拓印下来的样式仿制的，看来这几个月时间里十二平均律的传播已经呈现不小的规模，至少已经从江浙传到周围省份了。

那琵琶音箱都裂了，白鹏飞自己买了些膘胶补上，试试那音色，不算好但也凑合，白鹏飞知道如果江湖艺人拿一把好琴反而容易被怀疑，便也就用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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