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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当那个时候的我明白,死亡是莫亚蒂体验生命的方式,死亡是他生命图腾的一部分时。那么现在呢?
现在——在莫亚蒂不再宣称爱和死一样轻贱的现在,他又为什么死亡?
我凝视着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他,呆呆地、木然地询问他,“莫亚蒂,你到底为什么想死?你不是已经学着好好生活了吗?为什么又要自杀?”
莫亚蒂笑嘻嘻的,他白色的唇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当然是因为你啊,”他无比温柔地说,“为了吓你一跳。”
因为我,因为我,又是因为我。
我突然没法控制地笑了起来。我大笑出声,胃部再也消化不了我的情绪,止不住地筋挛作痛。
我走向面露惊奇的莫亚蒂,他病歪歪地躺在浴缸里,赤裸、苍白且四肢柔软的身体像浸泡在福尔马林的植物标本。但他可从没有植物的安静。他仰着脸,目光追随着我的脚步。
“莫亚蒂,你说你想看我发疯。”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此前莫亚蒂的话,“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了。”
我蹲下来,平视莫亚蒂的眼睛。他歪着头对我笑,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
“既然你这么想死,”我的双手掐上莫亚蒂的脖子,纤细的,隐隐有几根血管突出的脖子,“不如死在我的手里。”
死了一百万次的猫(八)
莫亚蒂睁开眼时,窗外的天空正泛起一线的白光。
莫亚蒂隐约感知到光线,但失血过多的眩晕让他的视野模糊。他下意识用手肘撑起身体,却不慎用到才割腕的左手。尽管是an体质,可伤口刚缝合的痛仍旧无法避免。莫亚蒂“嘶——”了一声,随后吃痛地抱着手,靠坐在床头。
无数细针扎向血肉的刺痛感叫莫亚蒂清醒了不少。他眨了眨眼,环顾一周,确定他正躺在一间独立病房内。
病房大得夸张,四面的墙都刷得雪白,他睡在靠西墙的病床上,像需要两只手托住的礼品盒,里面却只装了一块橡皮擦。
看来姜冻冬还是没掐死他。
莫亚蒂摸了摸脖颈处,摸到一圈厚厚得绷带。他张开嘴,尝试吐出几个音,喉咙传来一阵酸痛,不过还可以忍耐。
就在莫亚蒂摸索着伤口的时候,病房的门传来咔哒的声响。在莫亚蒂的注视中,手里捏着几张纸的姜冻冬走进病房。
姜冻冬身上穿的还是莫亚蒂失去意识前的那套衣服,他的背微驼,半垂着眼,看上去有点儿疲惫,脸上没什么表情。进了屋,他极淡地瞥了莫亚蒂一眼。
莫亚蒂看着姜冻冬缓慢地走到离他最远的沙发那儿。姜冻冬背对着窗户,清晨投来的光和屋内尚未散去的暗在他的身上交汇,他坐在黑夜与白天的交界线里,毫不避让地与莫亚蒂对视。
偌大的病房寂静无声,雪白的空间里,姜冻冬和莫亚蒂看着彼此,两人沉默地对峙。
没有哀伤,没有愤怒,没有绝望,没有任何情绪,莫亚蒂只觉得姜冻冬的目光遥远极了,他凝望他,仿佛在凝望一张挂在墙上的遗照。
这个眼神是属于莫亚蒂和姜冻冬的社交语言,哪怕从未出现过,但莫亚蒂清晰地知道,姜冻冬在等待,等待他抓住最后一次机会。
莫亚蒂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他扯出一个笑,故作轻松地问姜冻冬,“为什么要救我?”
他笑嘻嘻的,根本看不出他脑中的弦早就紧绷起来,“不是想让我死在你的手里吗。”
姜冻冬面无表情,他并没有立马回话,而是盯着莫亚蒂,盯了良久。盯得视线被凝固成一种力量压到莫亚蒂的肩上,他才缓缓地回答,“因为不想奖励你。”
这种和往常无异的话语,无疑给了莫亚蒂示好成功的信号。
莫亚蒂的弦陡然松懈不少。他又躺回靠枕,随手抓了抓头发,“啊啊啊……”他意义不明地嘟囔,“真是太过分了啊……”
姜冻冬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
姜冻冬从过去到现在都长着一张脾气顶好的老好人的圆脸,此刻他冷静的、面无表情的样子,反倒给莫亚蒂不一样的感觉。感觉姜冻冬有点儿像连环杀人犯,还是喜欢操起斧头给人分尸的那种。莫亚蒂没由来地想。
马上,他就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但还没来得及笑,莫亚蒂听见姜冻冬问他,“现在呢?你还是想死?”
事实上,眼前这种情况,他最好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姜冻冬为妙。姜冻冬此刻呈现出来的是从崩溃的状态调整过后的绝对的理性状态。这种状态下的姜冻冬——莫亚蒂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他肯定不会再无止境地包容他的玩笑、试探,或者拐弯抹角、模棱两可的答复。
但是,别人或许会怵,莫亚蒂绝对不会。他从来都不怕姜冻冬,为了抵达他想要的关系,他甚至甘愿冒着失去姜冻冬的风险。
“如果我说想,你准备对我做什么?”莫亚蒂反问道。
姜冻冬平静地回答。“不做什么,”他说,“顶多帮你把四肢的关节卸掉,叫医生给你打上厚厚的石膏,让你在家里先做个一年半载的瘫痪患者。”
姜冻冬想得很清楚。这样一来,莫亚蒂什么都做不了。只要再让莫亚蒂的下巴脱臼,他便不会再自杀,不会再惹人生气,更不会死在他的手里。
莫亚蒂闻言,嫌弃极了,“哈?这是你的报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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