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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雪风,是暖湿的南风,带着海的气息,吹过荒原、城镇、庙宇与高墙。
它掠过一座又一座“静思堂”,掀动檐角铜铃;它穿过一条条“安梦街”,拂动人们脸上的微笑面具;它钻进千万户人家的窗棂,轻轻叩击那些早已麻木的心房。
有人在梦中流泪。
有人在醒来时喃喃自语:“我记得……我记得我哭过……”
有人翻开尘封的旧箱,找到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三人合影,中间的女人笑容灿烂,可看久了,竟觉得那笑里藏着深深的哀伤。
他们开始互相询问:“我们真的一直这么快乐吗?”
问题一旦出口,便如野火燎原。
三个月后,南方三城爆发大规模记忆复苏事件。数百人在同一夜梦见陌生女子在牢中写字,醒来后自发聚集,复述相同的梦境细节。他们发现,每个人梦里的文字拼在一起,竟是一首完整的诗:
>“灯熄非夜尽,
>忘川亦有岸。
>若有一人记,
>众生皆可返。”
这首诗迅速传开,被刻在桥墩、树干、井盖之上。安梦使出动镇压,却发现越来越多平民拒绝服药,甚至有人主动割腕放血,只为验证“疼痛是否真实”。
半年后,西境爆发“忆潮起义”。一群青年掘开祖坟,发现棺材内亲人的遗骸手腕均有针孔,遂抬尸游行,质问政府:“若他们真的一生无忧,为何死后还要被注射药物防止灵魂哀鸣?”
一年后,中州大学堂内,一名教授公开宣讲《失忆考》,列举历代被抹除的历史事件:三次农民起义、两次思想启蒙运动、一场关于“情感自由”的哲学辩论……全因“引发群体性悲伤”而被系统清除。
听众哗然。当晚,校园内外燃起无数纸灯,每一盏都写着一段被遗忘的往事。
两年后,拾柒再度踏上南境土地。他不再是白发独行的老者,身后跟随着一支沉默的队伍??有曾经的安梦使,有觉醒的净忆医师,有从地牢逃出的“记忆污染者”,还有无数普通百姓,手中捧着自家祖辈留下的日记、信件、录音残片。
他们在归忆碑原址前停下。
拾柒取出玉笛残片,插入碑心裂隙。
刹那间,大地震动。碎石翻飞中,一座新的石塔拔地而起,通体漆黑,表面布满凹槽,如同无数张欲言又止的嘴。
拾柒仰头,朗声道:
“此塔无名,不供神佛,不立碑文。凡欲铭记者,可在此刻下一字、一句、一念。不论喜悲,不论真假,皆不予评判,不予修改。唯愿百年之后,仍有人能读到:
**‘我们曾痛过,故我们活过。’**”
话音落下,第一道刻痕出现。
是一个孩子的手,用炭笔写下:“妈妈,我记得你哭的样子。”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千百双手同时动作,石塔嗡鸣如琴。
老猫蹲在塔顶,望着远方天际。
那里,九星排列成前所未有的图案,宛如一只睁开的眼睛。
它眨了一下。
天地寂静。
而后,春风拂面,万物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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