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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ldo;不，朕不能放心！&rdo;雍正的眼睛正视着远方，好像要把这宫墙看穿似的，&ldo;你告诉马齐，叫他在朕出行期间，搬到畅春园去住。那里离你和方先生都近一些，有了事，你们也可以就近商量。你知道吗？隆科多并没有安分，他最近悄悄地取走了弘时他们弟兄三个的玉碟？&rdo;

&ldo;啊！？&rdo;允祥几乎被惊呆了！玉碟是历代皇上都十分看重的、最机密、最要紧的档案，那上边记载着皇子降生的日期、生辰八字、生母姓名以及其它重要的内容。隆科多取走它要干什么呢？他除了用玉牒里的内容来行妖法害人，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雍正没有看允祥的神色，却沿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ldo;太后薨逝的那天，他还跑到军机处去，索要调兵的符信勘合，这又是为的什么？啊，对了，十三弟，你从这里出去时，一定要记着，战争已经结束，军事已了，军机处的调兵勘合要立即封掉！&rdo;

允祥从皇上的话音里听出，事情竟然会这么严重，他的心沉下去了。连想到大后薨逝时，那让人目眩神迷的重重关防，又想到雍正刚才在说这话时的神气，他只觉得有点心里发怵。他一字一板地说：&ldo;是，臣弟一会儿就办这件事。皇上刚才说到隆科多，他……他可是宣布圣祖遗诏的人哪……他怎么能办出这种事呢？难道……&rdo;他本来想说，难道连隆科多也不是忠臣了吗？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知道雍正皇帝听了这话会不受用的。

可是，敏感的雍正又怎能听不出允祥这话外之音？他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允祥说：&ldo;朕现在只是在防人，并不打算害人，你不要胡乱猜疑。但你必须明白，朕的江山，已经到了十字路口了！&rdo;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尖刻，使允祥吃了一惊。但雍正并没有停下来，还在侃侃而谈：&ldo;这件事，只有朕自己心里最清楚，也只有朕才能说得明白。朕自登基以来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在自找灾祸。你数数吧，朕逼着官员们偿还欠债；朕下旨改变雍正钱的铜铅比例；李卫和田文镜他们还遵照朕的旨意，在丈量土地，取消人头税，试行官绅一体纳粮……朕已经把天下的官员、豪绅地主和他们的后台全都得罪了！现在里里外外，隐患重重。人们都在盼着年羹尧打得一塌糊涂。败得丢盔卸甲。这样，他们就有藉口召集八旗的铁帽子王爷进京，用这些人的势力，来逼朕交出皇权！十三弟，你知道这事的分量吗？朕这个皇帝当得太难了，难到连朕自己都作不了主的地步！年羹尧心怀异志，朕不是不知道；有许多人向朕奏本揭发他，朕也不是不清楚，刚才不还来了个范时捷嘛。可是，朕现在能拿掉年羹尧吗？不，不能！朕不但不敢动他，还得像亲人一样的哄他、骗他，给他封官晋爵，给他荣宠权位，让他继续为非作歹，继续玩他的把戏！方苞老先生见事精明，他有一句话说得好，哪怕年羹尧是个十恶不赦的、天字第一号的混帐王八蛋，朕现在也不能动他！&rdo;

允祥听雍正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ldo;哦，臣弟原来不知道，当皇上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怪不得外边有人说……&rdo;说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失言了，便连忙停了下来，张着大口，不知如何才好。

雍正逼近允祥身边，咬着细牙说：&ldo;怎么，你想说假话吗？那你就给朕出去！&rdo;

允祥慌了，他咽了一口唾沫说：&ldo;说您……是个杀富济贫的……强盗皇帝，还说臣弟是在&lso;为虎作伥&rso;。&rdo;

&ldo;说得好！&rdo;雍正大声称赞，&ldo;朕就是这样的心思，这样的行径，这样的天地间第一的铁铮铮的汉子！不过，他们说你是&lso;为虎作伥&rso;，却未免小看了朕。朕怎么会是虎呢？朕是大清皇帝，是真龙天子，所以你应该是&lso;为龙作伥&rso;！&rdo;雍正的脸上带着轻蔑的微笑，细牙咬得吱吱作响。忽然，他又昂首向天，长叹一声说：&ldo;唉！朕何尝不想过平安的日子，又何尝不想和兄弟们和和睦睦地相处？大家都相安无事，朕岂不是更快活些？十三弟，你读过不少书，孟子说&lso;民为贵&rso;这话你也许不曾忘记。什么是民为贵？说到底，就是提醒当权者，不要把百姓惹翻了！看看吧，如今积弊如山的朝政，与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不都是那些贪官污吏、豪绅地主造成的吗？他们哪里是在帮助朝廷治理百姓？他们是在&lso;替朝廷&rso;激起民变，而民变一起，朝廷就将分崩瓦解！所以历代有识之士都说：防民之变，甚于防川！那是比洪水更要可怕的呀！&rdo;他略一停顿又说，&ldo;秦始皇统一六合，扫平天下之时，何等英雄？可是，陈胜吴广两个高梁花子振臂一呼，就把他那号称铁桶一般的江山，搅了个稀里哗啦！史鉴可训哪，我的好兄弟！&rdo;

允祥听皇上说得这么可怕，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仔细一想，又笑着说：&ldo;皇上，您为臣弟描述的这图景太吓人了。不过据臣弟想，吏治昏乱，眼下还只是文恬武嬉罢了。本朝并无苛政，而且深仁厚泽。说到底，与秦二世时毕竟是完全不同的。皇上，您也不必太过担心了。&rdo;

&ldo;这话朕并非不知，朕怕的是代代皇帝都这样想、这样做。所以你的话，也只能算是个&lso;有理的混帐话&rso;罢了。&rdo;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ldo;你替朕记着：台湾的黄立本和贵州的杨名时，今年都干得很好。这两省没有亏空，自给自足，还多少有那么点儿富裕。明天叫上书房明发诏旨，黄、杨二人各升赏两级，以资奖励。&rdo;

&ldo;扎！&rdo;

&ldo;你替朕看好这个家！&rdo;

&ldo;扎！&rdo;

&ldo;立刻到粘竿处，点四十名武艺高强的护卫，随朕出京。&rdo;

&ldo;扎！&rdo;

&ldo;告诉他们，要立刻打点行装，准备出发。&rdo;雍正诡秘地一笑，&ldo;这事朕只告诉了你一人，回头你再去知会方先生，朕今夜就要离京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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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回　饮鸩止渴巡抚无奈　怒逐智囊文镜失策

&ldo;啊！？不是说后天……您这样匆忙，连大驾也来不及准备呀。&rdo;

&ldo;告诉你，朕这次出行，是微服前往。那个&lso;大驾&rso;，朕才不去坐哪！坐到里面，除了听一些阿谈奉承的话之外，还能有什么呢？大驾是空的，它先去五台山，再去泰山，最后去河南，朕就在那里乘&lso;大驾&rso;回京。你听清楚了吗？&rdo;

&ldo;扎。臣弟明白！&rdo;

田文镜真是交上了好运，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连升三级，当上了河南巡抚。原来他的顶头上司们，现在都成了他的部僚，闹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和他们见面。更让田文镜头疼的，是开封城外躺着的这一条千年黄河。它利害兼备，祸福并存。康熙二十六年，黄水破堤，开封城外水深三丈，城内也有丈余。大水一来，谁也端不起架子了，无论官绅百姓，也无论身份贵贱，全都露宿在城头，等待救援。那一年，连淹带冻，加上水灾过去之后爆发的瘟疫，城里城外，死了七八千人！康熙一道圣旨颁下，巡抚发往军前效力，知府则赐了自尽。眼看就到了桃花汛，田文镜就在这时接任河南巡抚，他心里的紧张是一言难尽的。他就是有一肚子的抱负，要改革旧的赋税制度，要清冤狱，要刷新吏治，甚至要成为一个朝野争夸的名巡抚，现在也都得往后放放。他得想办法不让河堤决口，他得想法保住这一方生灵。刚刚接到皇上的朱批，那上面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口气里似乎透出，皇上将要来河南视察。田文镜就更是不安，更是要把黄河的事当作第一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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