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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武略文韬（第1页）

诸事暂妥，距公审景休还有多日。九宸和灵汐均是一般的心思，不舍这无人叨扰的二人世界，于是便在从极渊多住了几日。

这一日又逢九宸去天尊山疗伤的日子[1]，他寻了个借口说天宫有事，要离开半日。他怕灵汐闷着无事，传了她开启书剑楼藏书阁的法门，让她随意翻看。灵汐的魂魄虽在这书剑阁中住过一十九载，她复生归来睁眼看到的也是这里。但当日只觉得这是个颇有气势的所在，却直到今日方知这里乃藏书之所。

她觉得这金砖契合打开小抽屉的方法颇为有趣，在书剑阁里来来回回试了多次，翻了许多本书出来，坐在地上随意翻看。

其中一本书的书页已经泛白，显是被翻阅了无数次，封面上写着《奔雷剑谱》四个字。她想到之前看的那些戏说战神的书籍里面好像有提到过，战神九宸便是以这奔雷剑法斩除了那肆虐北海的水妖雷蛇而一战成名的，不由得心神往之。她翻开剑谱，里面却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图形符号；她看得发懵，正要合上，旁边悬着的昆吾却晃动了两下，似是对这剑谱颇为熟悉。她冲昆吾笑了笑，说，“你一定懂这剑法，改日教教我吧。”昆吾剑身微微前倾了一下，遂不再反应。

她又随手拿来几本。《太上忘情》里面全是些难懂的道语禅机，《军事要略》里是各种领兵练兵的战术策略，她翻了几页便放在一边。

那本《海国奇珍》却颇为有趣，记载了四海龙宫内的各种奇珍异宝。灵汐发现，之前她从元瞳那里“抢来”的羊脂玉净瓶和神钧天奏乐图[2]，竟也在书中有所记载。她想起当日九宸带着她去元瞳那里讨要东西，他明明觉得自己的要求幼稚可笑，在元瞳面前却说得那么一本正经，“你还欠她一个道歉；还要罚你这一百年间不得吃饭；还有之前坐镇北海所得的奇珍异宝，都要给灵汐，当作你伤害她的补偿。”九宸确实蛮早就开始宠我了嘛，灵汐心想，嘴角上扬。遂想起元瞳，脑中浮现出乐伯死去的样子，心中恨意和酸楚一齐涌上。也不知元瞳怎样了？听说蛮荒之地，凶险万分，她被废了仙骨，想必日子也不好过吧。其实灵汐一直不太明白元瞳为何如此恨自己，只是因为拿了她的奇珍异宝么，只是因为恢复了战报么，只是因为恰好在元老夫人自尽当日出现在元家祠堂么？元瞳痴恋九宸，杜羽知道，元老夫人知道，九宸自己知道，除此，恐怕连元征都未必知道。灵汐脑中突然闪过林默在幽都山的画面，元瞳目欲眦火地嘶吼，“若是没有你，神尊依然是神尊，依然高高在上纤尘不染……都是因为你！”幽都山的种种，是灵汐心中最大的痛，即便是今日，也不愿想起；此时闪现，结合往日种种，她忽然想到，难道，元瞳对九宸，不只是战将对神尊的崇拜？她爱他？若真是如此，爱能将一个人扭曲至此，那，爱也不配是爱了吧。

元瞳于灵汐，已是过去。灵汐不愿再想有关她的事情，便放下了《海国奇珍》，努力清空思绪。

她随手从旁边的书堆里一抓，抓到一本《天宫法典》，里面记录了天宫大大小小各种条令例律。有一处是关于如何处置入魔者族人的，想是九宸经常翻看这里的缘故，这一页和邻页的缝隙格外大，灵汐随手翻开便看到了这页。她见里面写着，“魔之一物，无孔不入；天将入魔，举族全诛。”她看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浑身不由得颤了一下，觉得这法令未免太不近情理，也太过残忍。再仔细看时，发现这其实是上古时期的律令，于百万年前已被更改，目前天宫实施的是灵汐所熟悉的版本：“魔之一物，无孔不入；天将入魔，举族抽仙骨放莽荒，任自生自灭，永世不得重返天宫。”的确是轻了些，可还是太过！灵汐心中嘀咕。她虽恨元瞳，但还是分得清私怨与公理的；她心地澄明，对元瞳的恨并不影响她对这一人入魔、诛连全族的酷法的抵触。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ωωω.78zω.còмм.⒎8zщ.cóм

再看下去，却见次页页眉处九宸的字迹赫然写道：“严刑厉法，固可警示；然过犹不及，过则滋怨恨、生麻木、致自弃，蕴百乱之根，于天宫何益？严刑苛法，可强于乱，不可治于安；当以法为基，秉持仁恕，“恕”者，如心也，人心如己心，度之可知分寸。然法者，最忌朝令夕改，宸愿徐图之。”灵汐将九宸这段批注反反复复读了好些遍，越读越觉得有道理，原来九宸一直对这入魔者株连全族的狗屁法令心有微词。现在回想当日，他维护元家，固是出于对元征的许诺；但更深的原因或许是他心中的“道”，维护元家，是他为了改变此法作出的努力；正如他所言，法之改动不可一蹴而就，唯徐图之。想到这儿，灵汐不禁对九宸又生出几分敬佩。她的九宸，不仅是司战之神，用神力守护天下，更是在用他心中的道捍卫正义，用他的智慧治国□□。

她边想边又随意翻开一本，却是《魔君本纪》，想到自己与魔君无支祁的种种渊源，不仅拿起来细细翻看。书中却是从第一代魔君禺爻说起。禺爻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似是上次在洛灵潭拾到《神幽宝鉴》的那次，九宸提到过[3]。对了，也不知九宸有没有想到《神幽宝鉴》为何会被遗落在洛灵潭，等他回来问问他。书中说到，禺爻有个厉害的属下，名唤独毂，曾是战神蚩尤座下悍将。独毂入魔，举族被诛，其幼弟独辘被同情他们的友人救出，却被战神蚩尤追回，亲手斩杀。后查明独毂并非真正入魔，只是染了魔气。天宫律令，入魔则诛全族以荡魔心，染魔气则杀一人以断魔气。独毂本欲自尽以断魔气，却因全族枉死而对蚩尤和天宫心生仇恨，甘投禺爻，从此深入魔道。

灵汐看得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宁错杀而不枉纵！天宫对魔的忌惮，从这薄薄的书页渗了出来，压得灵汐有些喘不过气。难怪自己当初不见容于天宫上下；自己身染魔气，还不是一般的魔气，而是魔君的元神之气！九宸，你保下我，当真不易！灵汐感觉，愈是了解天宫，了解这纷繁复杂的局势，就愈能体会九宸当日的难处，便愈是对他感激、心疼；很多事情，真的不是一句“我无辜，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就可以轻易抹过的。此时再想想方才读到的九宸批注，更加深以为然。独毂入魔，活生生的教训摆在眼前，难怪这诛全族的法令后来被更改，只怕改得还是不够。仲昊的入魔，不也与株连有关？既已株连，抽仙骨放莽荒，与死何异？只是法令当如何改，方能厉而不枉，仁而不纵，其间尺度，着实不易把握。

灵汐拢了拢思绪，继续看书。书中说道，独毂入魔不久，那本《神幽宝鉴》便现形于世，其中记录了许多高深法术的修炼方法，一时风靡六界。但后来天宫有见识的神仙发现，那些法术练至高层，均须辅以相应心法；而那书中所记心法，却透着诡异邪僻，不是引人冒进，便是以心中仇怨执念为基激发恶念，诚非正道。于是这书便成了天宫□□，无人敢碰，已于百万余年前消失匿迹。至于该书作者，有说是独毂，有说是禺爻，有说二人合著。读至此处，又见九宸批注，字迹颇新，想是近日所写：“神魔之战，武战为辅，心战为主；魔君攻心，久已有之，恐早以《神幽》为器，渗入天宫多年；宸今日方觉，愧悔！”

渗入天宫？九宸认为，这《神幽宝鉴》一直在天宫？如果《神幽》真的是魔君引天将入魔的工具，那它一直隐匿于天宫倒不无可能。但它为何会出现在洛灵潭？洛灵潭……山灵，蛮荒……蛮荒……元瞳……元征……

灵汐背后渗出冷汗，这攻心诱敌的种种鬼蜮阴谋让她有些恶心，不愿再想。她放下《魔君本纪》，深呼了一口气，随手抓起旁边另一本书，《安卢国后宫》。讲凡间皇宫里的事么？灵汐兴趣大起，兴致盎然地翻看起来。里面记载了安卢国历代皇帝后宫的事情，除了礼仪、服饰、宫殿、大小庆典等之外，还有不少嫔妃争宠的故事。灵汐读来觉得好笑，又觉得皇帝老儿也真是没有福气，不懂得一生一世一人心的珍贵。不禁又想到九宸为花烟改的命薄，暗暗替花烟庆幸。不过，这凡间皇帝三宫六院恁多妃子，心虽在花烟一人身上，但这身……是不是还要……雨露均沾啊？那可不好。她脑中不禁浮现这几日的缠绵，九宸的胡渣蹭在面上的瘙痒，他在耳边轻唤自己名字时的气息，他的吻落在自己唇上身上的触感，还有……他那么温柔，别说三宫六院了，哪怕就只另外一人，她也不愿与之分享。

“灵汐，”耳边突然传来九宸的声音，“怎么坐在地上？不怕凉么？”

“九宸！”灵汐吓了一跳。九宸突然出现，她的心事好像被他看见一样，脸腾地一下红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九宸没注意到灵汐的窘迫，“《安卢国后宫》？有趣吗？”

“瞎看的。”灵汐生怕他看出自己心事，连忙把书放到一边，岔开话题道，“你这里的书好多，看得我都头痛了。”

“那快别看了。”九宸说，“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九宸神神秘秘地从袖中取出件物事，在灵汐面前晃了晃。

“昆吾？”原来是她的那把小木剑，“你去了桃林？”

悬在旁边的昆吾听到自己的名字，晃了几晃，九宸看了他一眼，他便停下了。

“这昆吾一向只听我一人呼唤，连云风都不睬。对你的话倒有反应，真是个有眼色的。”九宸笑道。

“还说呢，方才我开玩笑让他教我奔雷剑法，他也有回应呢。”灵汐听说昆吾不睬云风、竟睬自己，不禁得意，忙把适才与昆吾的短暂互动拿出来说。

“是吗？他必是不愿教你，又碍于面子不好拒绝。”九宸取笑灵汐。

“哼。”灵汐撅嘴假装表示抗议，却并不在乎，“你怎知我有这把木剑？”

“我就是知道啊，我还知道你心中的我是这个样子的。”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卷轴，展开来，赫然便是灵汐画的那五大三粗的虬髯战神。

“我原本以为战神就是这个样子的，十六万岁了嘛！谁想到你长得那么年轻。”

九宸就喜欢听她说自己年轻，嘴角挂笑。遂又从袖中取出了睚眦小剑箱[4]，几个不同版本的《戏说战神》，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女儿家物什。

“你怎的搬了这么多东西过来？”灵汐开心得很，咧嘴直笑。

“你喜欢这里，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想着，得让这里多些你喜欢的东西才好。不过，这小木剑，已经不适合你这上神了。”九宸边说边凑近灵汐耳侧，悄声说，“我看，将来给我们的孩子耍，倒比较合适。”

灵汐的脸红到耳根，心中却柔情满溢，倒在九宸怀里，笑靥如花。

注：

[1]见第16章。

[2]“羊脂玉净瓶”和“神钧天奏乐图”均是《新白娘子传奇》中提到的宝物。作者在此并未原创，只因与情节无关；提到宝物，只是想照应剧中一世的细节。之所以借用《新白》，一是致敬，二是受@放线菌仙友的b站神剪辑启发。

[3]见第21章。

[4]我看着以为是蟾蜍，有文化的仙友@ergoulee02提醒说是龙生九子里的睚眦，是克煞邪恶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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