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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第1页）

泾原兵士冒冬日冻雨行军而来，一路冻饿交加。由于先赴京城，这些将士多带子弟家属，希望能得朝廷重赏让亲属带回家去。没料想，众人到京师后，&ot;一无所赐&ot;，兵士失望至极。驻军浐水时，德宗派京兆尹去劳军，只给军士粗粮蔬食，没有任何油水可言。&ot;众怒，蹴而覆之&ot;，纷纷扬言：&ot;我们就要上战阵死拼，临死前一饱都不可得，怎么能以肉身拒白刃呢！听说京城有琼林、大盈两大皇库，金帛盈溢，不如一起去自取吧！&ot;于是众兵擐甲张旗，鼓噪还军，直逼京城而来。

当时，泾原节度使姚令言入辞皇帝，还在大内之中，听闻属下兵乱，快马加鞭赶回想加以劝止。姚令言疾驰至城外，与众军相遇。还未及说话，军士持弓向姚令言发箭，这位节度使抱马鬃突入乱兵之中，大呼道：&ot;诸君失计！杀贼如果立功，何患不富贵，怎么现在出此灭族下策！&ot;军士不听，拥胁姚令言一起冲向京城。

德宗闻讯惊恐，急忙派人赏赐兵士每人两匹帛。&ot;众益怒，she中使。中使出门，贼杀之。&ot;德宗见众心不足，又忙下命出二十大车金帛赐赏，但造反的兵士已经攻入城中，骑虎难下，喧声浩浩，不可复遏。

本来长安京城濠深墙厚，如果有准备，甭说五千兵，五十万兵一齐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攻克。泾州兵忽然内哄哗变，城守将士猝不及防，因此顷刻之间叛兵已进冲至禁城丹凤门外。德宗惶骇之余，忙召禁兵护卫，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禁兵报到。原来，神策军使白志贞负责掌管召募禁兵，禁兵东征死亡后他都不上报，冒名领饷；同时把向他行贿送礼的市井富家子弟名字填上，那些人名在军籍，自身却都在市内做买卖，时不时领份朝廷封赏。如此一来，真正的&ot;禁兵&ot;几乎是&ot;净兵&ot;，急难之时，连人影也找不到一个。危急之中，皇帝身边仅有百多个没老二的宦官相随，普王李谊做前驱，皇太子执刀殿后，逃跑路上只遇见打猎回来的司农卿郭曙（郭子仪儿子）和他几十个从人。右龙武军使令狐建正在军中教习she箭，闻讯帅领正在学箭的四百人急忙扈驾，并为殿后抵拒追兵。堂堂唐天子，一行人满打满算只数百人，狼狈逃出皇城。与德宗偕行的只有太子，诸王、两个妃子以及一个公主，百分之八九十的皇亲国戚都未及逃出。

临跑之际，大臣姜公辅牵着德宗御马，急谏道：&ot;朱泚曾经当过泾原主师，朱滔叛乱后他被废于家，常怏怏不快，陛下即不能推心待之，不如杀掉，免留后患。如果乱兵拥戴他为主，就很难制驳了。请陛下下诏召朱泚人行。&ot;仓猝惊惧之间，德宗哪还顾得上这些，忙说&ot;来不及了&ot;，言毕，打马就跑。

由于事出忽然，群臣都不知德宗跑到哪里去了，只有卢杞、关播等十几个大臣在咸阳赶上德宗的逃跑队伍。火烧睫毛之际，其实不乏大智大勇之人，如果能听姜公辅一言，即使皇帝受得惊吓再大，不过是一场因缺银少吃引起的小小兵变而已。而且，把朱泚弄在身边跟着，左右派一、两个人看着，一起外逃，保不准本来就没受过亏待的老爷们血性一发，真的成为危难之际的&ot;护龙&ot;功臣。倒退一万步，即使他装死狗不愿意走，就地一刀，也比后来招出那么大的祸害强上一千万倍。

乱兵入宫，直趋含元殿。这些人平时穷冻交加，一下子冲入大唐天子居住的&ot;梦幻世界&ot;，兄弟们的激动之情简直难以自抑，反正又不是第一拨叛军，心情是兴奋大过紧张，众人高呼：&ot;天子已出，大家自求富贵吧！&ot;于是乎众人&ot;争入府库，运金帛，极力而止。&ot;不久，城内&ot;小民因之，亦入宫，盗府库&ot;平素大家都是良民，只要是有乱，看见别人大包小包往外抢&ot;公家&ot;东西，也不知是哪来的&ot;血性&ot;，肯定会一窝蜂地冲出去。（这种&ot;闹剧&ot;各朝各代上演了多出，直至清末，圆明园被英法联军一把火烧掉小半，最后大半也是被&ot;小民&ot;们乘哄而抢，最后连大石、花木甚至砖瓦都是被平时&ot;善良的人们&ot;用大车运个精光，最终让乾隆皇帝花费无数民脂民膏修了大几十年的&ot;东方奇景&ot;只剩下几根骨头架子。）大家伙儿从白天一直抢到晚上，挤不进去抢的，就成群结队猫在各个路口、拐弯处，&ot;剽夺于路&ot;，这倒好，又省力气又省掉在宫内挑捡的麻烦。

由于城内乱成一锅粥，&ot;诸坊居民各相师自守&ot;，大家左右邻里结成&ot;自卫团&ot;，惟恐乱兵杀入抢掠。不过乱兵们早已因搬运皇宫内的财宝累得不行，还真没心思冲入一般的富民和老百姓家中搜刮。

&ot;隐龙&ot;破囚而出――朱泚的上台事已至此，本来被胁迫的泾军主师姚令言也定下神，知道被杀一万遍的死罪已经惹下，索性就顺水推舟算了。乱世之中，没准瞎撞能撞出大运来。他和已经顿成巨富的乱兵将领们坐定，商议道：&ot;现在众人无主，不能持久，朱泚太尉一直闲居私第，请大家拥戴他做头儿吧。&ot;众人皆立即许诺。

（少年时代读历史，总为&ot;武昌起义&ot;军士们拥举黎元洪为主师大思不解：干吗&ot;革命&ot;士兵们不自己当家作主，让一个&ot;反动军官&ot;当头子？熟读历史后才知，&ot;兵变&ot;弄出个&ot;德高望重&ot;的人当头儿，一是容易成事，有名可循；二是事败后有&ot;冤大头&ot;在上面顶着，法不择众，先挨刀的也是那个&ot;头&ot;）。

朱泚和黎元洪不同，根本没有吓得躲进床下什么的丑态。他先是热情接待率数百骑来请他&ot;出山&ot;的姚令言，大摆宴席，与众人欢饮，&ot;以观众心&ot;深夜时分，又有数百骑由各级军官组成的乱兵复来，至此，朱泚才知道&ot;皇帝出逃的事情是真的，并非上面为了杀他而&ot;试探&ot;他的假戏。于是，朱泚为徒众所拥，沿街炬火高照，白昼一般，好多京城内老百姓都沿街一睹&ot;朱太尉&ot;的风采。朱泚入居含元殿，自称&ot;权知六军&ot;（全国代理大元师），禁门层层设警，简直就是&ot;代理皇帝&ot;的规格。

第二天，朱泚派人四处张贴榜文，声称：&ot;泾原将士久处边陲，不习朝礼，辄入宫阙，惊扰皇帝，致乘舆西出巡幸（天子出逃往往以&ot;巡守&ot;、&ot;狩猎&ot;为隐语）。朱太尉暂时统摄六军，神策军士及朝臣应该全部向皇帝处报到。不能往者，即刻到本司（朱泚）报到。如果三日内不报到行踪者，皆斩！&ot;榜文内容乍看上去仍承认唐德宗，并劝大臣前往追随，实际上威胁在京诸官都来朱泚门下效力。试想，唐德宗一路狂逃，追找也一时找不到。朱泚又只给三天期限，只能先到这位朱太尉这里先挂名了。百官中大多数人确实对唐朝还忠心耿耿，不少人劝朱泚派军迎驾回宫。&ot;朱泚不悦&ot;，或是不答，或报以阴沉大脸，众人心中明白，&ot;百官稍稍遁去&ot;，渐渐地开始偷跑出去找唐德宗。事发之初，估计朱泚根本没想到可以趁乱当皇帝。有位名叫源休的&ot;大能人&ot;，曾以京兆尹身份出使回纥。此人仪表堂堂，不辱使命，辩口能才。大jian臣卢杞深怕这位巧口善辩的爷们回京后面君得宠，会替代自己的相位，就趁他出使回到半路就上奏他为&ot;光禄卿&ot;的闲官，致使源休&ot;深怨朝廷&ot;，自告奋勇地为朱泚&ot;陈成败，引符命&ot;，劝朱泚称帝。他与泾原主师姚令言两人&ot;昼夜为贼谋，二人争自比萧何。&ot;朱泚心中虽喜，仍旧踌躇未决，毕竟谋反称帝是件天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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