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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舅舅睁开眼，想发脾气却使不上力：&ldo;你和她说有什么用，她就是一个小职员，又不是一个公司的，你和她说有什么用？&rdo;

舅妈哽咽：&ldo;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打110，人家来了又走根本不立案，说是强制拆迁不属于他们管，找上头的都是互相推了了事，鸣鸣忙活着跑了一天，也讨不回说法，苏沫好歹和他们公司领导打过照面，去求求，说不定能多要点赔偿，好过现在这样，谁也不管……&rdo;

苏沫有些怔忪，不明白这事怎么会和安盛电子扯上关系。忽想起那天听同事们提及总公司在城郊买地跟人合建科技园区的事，当时因为不属于自己的业务范围，她根本没往心里去，这会儿才恍然。

钟老板听了自家老婆的话越发来气：&ldo;你还想着赔偿，那些人一年前就来看这里的风水，软磨硬泡，我就知道了斗不过，我们这种小作坊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我原本想拿了钱，再另找地方做起来，你就是太贪，不服软，这下好了，设备、衣服都在砖头下埋着，找也找不回了……&rdo;

舅妈这会儿忍不住大哭，扑上去垂自家老公没受伤的那条腿：&ldo;我是窝囊啊，我怎么就找你这样个窝囊男人，跟你吃了一辈子苦，现在出了事，你反倒怪起我来了，你要是有能耐，我能指望别人手fèng里的那点钱……&rdo;

钟老板闭着眼，再不说一个字，只由着老婆折腾，苏沫和钟鸣忙过去把人拉开，舅妈仍是止不住哭，苏沫定定心神，小声问钟鸣：&ldo;舅舅的腿怎么了？要紧吗？&rdo;

钟鸣摇摇头：&ldo;轻微性骨折……&rdo;

舅妈一边抹泪一边接过话茬：&ldo;还不是心里没斤两，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就跑去逞强，昨夜里，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伙人就把房子给推了，他跑去拦着人家，砖头掉下来砸了脚……&rdo;

钟老板不等她说完，径直对苏沫道：&ldo;侄女儿你听我说，先回去上班，这事你不要掺和，跟你没干系，另外，钟声得拜托你，你把她照顾好，也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rdo;说罢隐隐一声叹息。

苏沫忍不住鼻子发酸，说：&ldo;钟声在我那里很好，你们放心……就是，这强拆的事到底是谁做的，要真是我们总公司让人做的，那得找他们去。&rdo;

钟鸣说：&ldo;没用，昨晚那伙人就是一群地痞流氓，三个地方我都找了，全不认账，互相推脱。上回，就是钟声开家长会那回，我爸不是去不了吗，就是有人跑来厂里评估，让我们签协议，这事一闹，工人也不来上班了，我们当然不同意，租的地，白纸黑字三十年期限呢，昨晚倒好，彻底给推平了。他们也缠了我们一年多了，我们先想着，不同意你也拿我没法，就没当回事，后来你去那个公司上班，我爸就说别让你知道，省得叫你为难，现在找个工作不容易……&rdo;

钟老板听着女儿的话，如噩梦重现，颤悠地连连摆手：&ldo;别说这些没用的，苏沫你快走，照顾好声声要紧，这边的事等我好些再做打算。&rdo;

钟鸣见父亲情绪激动，也让苏沫先走，有什么事以后再商量，苏沫见时间不早，钟声就要放学，只得先回家里去。

回去的路上，天色渐晚，苏沫再次路过昔日的小工厂，瞧见门口被推土车铲歪的那株柳树，想起它曾经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样子，那会儿她把衣物一摞摞的从仓库里搬出来，铺在它旁边的平地上晾晒……一晃眼过去大半年，她就是在这儿第一次见到王思危。

王思危，她想到这个人，脑海里的思路也愈加清晰：舅舅不过经营着一个小作坊，王家人之所以同他往来，无非是想达成拆迁协议，而舅舅为了不使工人散了心思，便对这事闭口不提。

苏沫这一路心绪难宁，下出租的时候忘了给钱被人撵了好远才知道。到家后她强打精神赶紧做饭，等钟声回来后一切照旧，吃饭的时候她说起学校的事，苏沫怕她瞧出破绽，也就勉强提起兴致应对。钟声忽然问了句：&ldo;姐，昨天星期天我爸妈也没来看看我。&rdo;

苏沫说：&ldo;可能是厂里太忙了。&rdo;

钟声说：&ldo;我想让他们给我买个爱疯，现在这个手机太旧了……我吃完饭给他们打个电话。&rdo;

苏沫忙说：&ldo;我才打过电话，家里正好来了客人，这几天也忙，他们说过几天来看你。&rdo;

钟声到底是年轻，脸上便显出些失落，苏沫想着她家的情况，心里不忍，说：&ldo;这周末，姐带你去买。&rdo;

小姑娘这才高兴了，开始说学校的事，苏沫勉强提起兴致应对，一连几日倒也没露出破绽。

到了周五，苏沫下了班赶回家买菜做饭，家里一片漆黑，按亮灯，她这才看见钟声抱着腿靠在沙发里，脑袋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苏沫心里已有预感，仍是问了句：&ldo;今天这么早就回了？&rdo;

钟声抬起脸，眼圈发红，小声儿说：&ldo;是不是厂子给人拆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都瞒着我？&rdo;她中午打电话回家，钟鸣接的，说起买爱疯的事，钟鸣脾气躁，立马冷嘲热讽，说以后连生活都成问题了，你还想着买这买那，这一激动就把最近发生的事全倒了出来。

苏沫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ldo;你现在学习任务重，舅舅他们不想让你分心。你也不要太担心，你爸爸妈妈还有你姐他们都好，只要人没事就好，留得青山在，以后还有机会讨回公道。&rdo;

钟声坐在那里，半天没吭声，忽然蹦出一句：&ldo;我爸以前还说让我考港大，一年学费十几万。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我考去北京上大学，家里还能出得起学费吗？要是没钱，这么多年的书算白读了。&rdo;

苏沫听得心里一叹，仍是安慰她：&ldo;这不还有大半年吗，钱的事你不要担心，只要你现在好好学，我们肯定会想办法。&rdo;

钟声&ldo;嗯&rdo;了一声，说了句&ldo;现在没胃口，先回房看书&rdo;起身就要回屋。

苏沫叫住她，问：&ldo;你爸的腿受伤了，你知道吗？&rdo;

钟声这才道：&ldo;我听钟鸣说了，爸受了伤，她在跟前呆着，倒把我骂一顿，&rdo;她想了想，又说，&ldo;不就是一手机么，我不要了。&rdo;

苏沫不言不语看了她一会儿，才说：&ldo;你姐是太着急……算了，你先去看书吧。&rdo;

没几天就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六，是公司做尾牙的日子。

一大早办公室里就乱哄哄的，男同事聊天寒暄，女同事们纷纷出去做头发准备晚上的穿戴，管理层也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是不成文规定，并不多加约束。苏沫也没心思工作，一个人在茶水间发呆，从蓉近来轻轻拍了她一下：&ldo;行了，你也该干嘛干嘛去，晚上吃饭总不能就穿这一身吧？&rdo;

苏沫如今哪有这兴致，原想请假，但又一想，缺席的话就见不着王居安，见不着人又怎么讨说法？可是，就算去大闹一场，能管用吗？这事无凭无据，闹完了工作也没了，一家子人可不就全失业了？她绞尽脑汁，却是这样不行那样也行不通，就像被人缚住手脚扔下河，眼睁睁见着污浊的水浸没身体却无力抗争。

一直捱到傍晚，集团旗下本地子公司领导员工汇聚一堂，场面热闹非凡，人人锦衣华服，谈笑风生。

苏沫穿着寻常套装，不声不响地在桌子边待着，席间又有人提到科技园那个项目，都说是今年的大项目，竞标投得，又说西郊缺水不临海，他们就多买了块地皮打造人工湖风景区，可以更好地吸引外来投资……苏沫耳边嗡嗡作响。

不多时，门外停下豪车数辆，众人纷纷向外间探望，那一行人走进来，为首是位妆容端丽五十来岁的妇人，接下来苏沫一眼就瞧见了王居安，她从未这样大剌剌地打量过他，几乎是一路盯着他从门口走来，穿过人群，最后迈上礼台。

王居安西装革履，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成功人士的精神气儿，举止从容沉稳，笑意恰到好处，一切无可挑剔。苏沫撇开眼，又瞧见跟在后面的王思危，也是一副人模狗样的姿态，她心里越发郁闷。

从蓉忽然悄悄碰一下她的胳臂，靠过来小声道：&ldo;还记得上回我们在店子里碰到的那个男的么？&rdo;她冲着那行人里一努嘴，&ldo;看见没，那个高个子小白脸，站在老板旁边的那个，当时我看了就觉着眼熟，以前尾牙的时候也见过，好像姓周，法律顾问什么的……&rdo;

苏沫瞟了眼周远山，目光又收回到王居安身上，从蓉仍是在耳边絮絮叨叨，同她讲起其他董事的八卦，苏沫满腔怨愤，哪里听得进去。

王居安上台讲话，一改平日的严肃高傲，寥寥数语，逗得台下老中青女员工娇笑不已，就连从蓉也叹了句：&ldo;哎呀，这个老板……也是这老王家一门基因好，搁哪儿都招人得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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