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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红字（第1页）

“1992年的粉笔头（..）”！

成绩不出所料，全班普遍性低分，我的成绩勉强及格，成钟磊差六分及格。

试卷发下来的时候，教室里拥堵着说不出的沉闷，有几个平时很闹的人，声带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嘴张得能塞进他们自己的拳头。整个气氛非常压抑，没人会愿意融入现在的教室。

我翻看自己的卷子，丢分多半丢在选择题上。

“老丘比特，胡乱放箭，误伤了成钟磊”，高老师的笔记，红笔，出现在卷末的空白处。我想起来了，最后交卷的时候，高老师把我的卷子放在了最上面。他这是要干什么？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付老师，你们班的赵勇和成钟磊明目张胆考试作弊吗？是要提醒付老师，赵勇用这种故意给别人抄袭的方式将不学无术的成钟磊一步步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是要告诫付老师，赵勇的行径更为恶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直到把我挫骨扬灰吗？

丘比特是个圆胖可爱、看似人畜无害的孩童，然而在他那狡黠的小眼神中却隐隐透出不怀好意，一旦张弓搭箭，随之而来的往往是滥情、纵欲、单恋和分离，总之后果很可怕，这使得母亲维纳斯不得不用严厉的方法教训他。然而不长记性的丘比特仍然不断闯祸，丘比特的生父战神玛尔斯、兄弟埃阿涅斯、以及凶残的萨图尔努斯都组团加入到了惩罚丘比特的行列当中，丘比特是一个经常被揍得“津津有味”的小孩。

高老师显然很了解罗马神话，把我和丘比特等同视之。

众神之王朱庇特抵挡不了丘比特之箭，曾抱怨道：“我这颗主宰自然规律和天体运动的心灵，还屡屡遭到你那弓箭的伤害，常常被贬入接触世俗爱情和危险的境地。”通俗点说就是：“谁说我好色，都怪丘比特！”

高老师的意思很明确，“谁说学不好，都怨放箭佬”，你们应该用剪刀将这个“老丘比特”的翅膀剪掉，把班上这股歪风邪气杀一杀。

对于成绩我没有过多地去想，毕竟在全班“砸锅”的背景下，勉强及格还说得过去，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付老师的态度，他会作何反应？

付老师开始分析这次全军覆没的原因。有客观原因，湖北的试卷比较难，之所以要选择湖北试卷，英语教研组是想考察一下初一年级学生的应试能力和老师的教学水平。有主观原因，知识遗忘，举一反三能力差，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主观原因，密集恐惧症。

我也犯了同样的错误，这次试卷的排版字母间隔小，行距窄，阅读起来确有困难。乍一看，字母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像是小人国的军队，浩浩荡荡，漫山遍野杀将而来。

付老师似乎对我们班的全线失守早就有所预料，在简单分析了主客观原因后，开始讲解考题，用了两节课的时间，将每一道题深挖细查，仔细分析，像是在医学研究中，用特制的刀将生物体进行解剖，再利用显微镜对其组织、细胞进行进一步观察。

付老师肯定看到了高老师的“留言”，英语课结束后定会找我单独谈谈。

晚霞似一把通天大火在斜垂的天幕上熊熊燃烧，流云一朵朵飞动，蓝色已经在空中融化，一大块一大块地剥落变黄。

我坐在卧室窗前，看着英语试卷。高老师的红字如高高灯塔上的幽光，像火山上吹过来的风，极狞恶，极诡谲，阴森恐怖。

一整天，付老师都像没事人一样，他是不是不管这事了？

“哎呀。”

隔壁卧室传来姐姐的“惨叫”声。我赶去一看，母亲正用针头将姐姐小腿肚上的一个水泡挑破。

蚊子的唾液中有一种具有舒张血管和抗凝血作用的物质，它使血液源源不断地汇流到被叮咬处，这样蚊子就能够安稳地饱餐—顿，当蚊子吃饱喝足、飘然离去时，留下的就是一个痒痒的肿包，肿包被反复抓挠，会形成一个张力性水泡。

第一次被挑水泡，恐惧感刺激交感神经，姐姐的心怦怦地猛跳起来，额上渗出了冷汗，她像一件透明的闪闪发光的玻璃器皿一样，经不起任何碰击，碰击了就要毁坏，姐姐挓挲着手，不知所措，她眼前全是雪花点，像收不到信号的电视机，茫然闪烁。

是的，第一次被挑水泡就像小孩子第一次打针一样，会有唐突和惊乱。

母亲的动作干净麻利，水泡里的澄清液体，仿佛破土而出的竹笋，急不可耐地流出。母亲很熟练地用棉球擦去组织液，用碘伏消毒，将一小块纱布覆盖在破口处。

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疼。

寒露寒露，蚊虫无路。

“已经过了寒露都快霜降了，怎么蚊子还这么多？”母亲嘟囔了一句。

我觉得好笑，这么大个人，还害怕成这个样子。我朝姐姐丢去一笑，她也不好意思地支应一笑。

家里又归于平静，姐姐继续写她的日记，母亲去厨房准备明天的早点，父亲带着耳机听广播，有两个中学生的家庭就是这样，有种繁华落幕回归平静后的萧索。

当早上的阳光洒满淡粉色的化纤窗帘，数只麻雀在窗外的杨树枝上啁啾时，我醒了过来。今天要开晨会。

我换上校服，胡乱喝了几口粥，拿了一个包子，急奔出去。

全校初高中6个年级，36个班，1800余名学生呈50列纵队整齐地站在主席台下，教导主任站在话筒前，还未讲话，由于电磁场干扰产生的尖利啸叫声在大喇叭里震荡放大，女生都捂起了耳朵。

教导主任停了几秒钟，一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样子。设备恢复正常，方阵里的骚动停下来后，教导主任开始讲话。

“期中考试已经结束，学校团委、教务处、德育处计划组织各班班委、学生代表在本周三召开座谈会，讨论捐躯活动……”

方阵里又一阵骚动，捐躯活动？莫非又回到了革命战争年代？是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吗？

“喀喀，捐书活动。”教导主任轻咳两声，及时纠正自己的发音错误。

周围几个同学已经忍不住了，那种笑意像会传染似的，在一张张面孔上复现出来。

教导主任把话筒一拍，像炸雷一样“嗵嗵嗵”响了几声，方阵才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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