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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忆往昔汾水江畔（第1页）

自打那一日与鸠婆琉璃国太禄法师府邸一会后，姬凌云便不再有他的半点音讯。

细想来，太禄法师也并非善类，能在私下与姬凌云商量这种勾当的，必然也会自行留个心眼。不过姬凌云倒不怕琉璃国失了约，毕竟他们攻陷晋阳城的最大障碍，掌握在他姬凌云的手中。

姬凌云心中明晰，自己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终日喜于美酒佳人，但决不会做出此等有愧于祖上基业的败家亡国之举。于是，这场与鸠婆琉璃国的密谋，只是钓回禾嫣的鱼饵罢了。

他不想要什么江山社稷，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君临天下的材料。心中最在乎的人，只有禾嫣。可叹生活并不是如此波澜不惊，直到自己发现禾嫣的一切秘密时，姬凌云才知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场精心策划多年的复仇之中。比起姬凌烟知道此事，整整早了一年。

然而在姬凌云心中，禾嫣依旧是当年模样，芙蓉出水，翩若轻云出岫。

第一次见到禾嫣，是在五年前的赏灯大会上。

那也是姬凌云第一次出宫游玩。时值上元佳节，晋灵帝宴请满朝百官，晋阳城上下皆为酒席忙碌。姬凌云寻了个时机让兄长姬凌烟将他带出宫去，终于见到了繁华的帝台秋景。

虽说生在宫廷，见多识广，却也并不曾流入这市井之中体会这寻常人生百态。一路观赏游玩，姬凌云自然对一切事物都很新鲜。偶然间闻听路人云汾水江畔设下了赏灯大会，赏灯猜谜吃酒，笙歌达旦。姬凌云兴起，同姬凌烟一同寻摸着来到了人潮涌动的汾水江边。

姬凌云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众，和姬凌烟一道挤出个缝隙来挪到江畔石亭旁，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江心的小岛上，挂满了斑斓的灯笼。一位体态有些臃肿却身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在为游人出着谜题，猜对的便可赢得上好的陈酿美酒一坛。怎奈姬凌云连猜五个谜题都不曾中，不免有些扫兴。姬凌烟看到弟弟那副表情，忍了很久才没有笑出声来。

这是，不远处传来婉转的琵琶声响。兄弟两人凭着声音寻找，看到正是方才出谜题的江心岛中央，一名女子抚着琵琶轻声弹唱。

飒飒霜飘鸳瓦，翠幕轻寒微透，长门深锁悄悄，满庭秋色将晚，眼看菊蕊，重阳泪落如珠，长是淹残粉面。鸾辂音尘远。

无限幽恨，寄情空殢纨扇。应是帝王，当初怪妾辞辇，陡顿今来，宫中第一妖娆，却道昭阳飞燕。

这是前朝柳永的《斗百花》。然而这种风烟小词，并不曾流入宫中。姬凌云自然是不懂其中含义。但那女子吟唱之时，虽说声音不高，却字字沁人心脾。曲调单一，却又有些韵味。姬凌云不免多多打量了那名歌女，才发掘女子清秀美艳，颜面轻涂脂粉淡扫蛾眉，虽是风尘女子，却又不失脱俗的淡雅。

姬凌云乃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却并未接触过什么女眷。这么一打量不要紧，竟有些心生怜爱，一时间恍惚了心神。姬凌烟轻敲他的额头才将姬凌云从梦中拉扯回来。

姬凌云自觉有些失态，对着兄长憨憨地笑了笑。

后来，姬凌云独自打听了那名女子的名姓，知道她便是雀儿巷临芳苑的歌女禾嫣。

临芳苑是什么地方，姬凌云自然无从知晓。第一次踏足于此的时候，看到这里的景象，不免有些心凉。自知禾嫣缘是那风尘女子，不晓得已被几个男人寻花问柳。

然而自己却和禾嫣一见如故。

禾嫣经常提起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姬凌云，眉宇之间的神态，以及穿着打扮的方式，都让禾嫣恍若隔世一般。

姬凌云笑称，恐怕自己还真是在上辈子与禾嫣有过一段姻缘佳话。

春去冬来，如此这般往复循环的日子，不知不觉地便过了四个年头。在于禾嫣交往的这段日子里，姬凌云无时无刻不在思绪着将来的生活。他知道，作为一朝王子，自己并不可能一辈子在这烟花柳巷之地进进出出。他确有将禾嫣赎买出来，与她共度余生之意——直到自己在这小小的闺房之中看到了兄长姬凌烟的身影。

这是他此生都无法忘却的画面。姬凌烟就站在与自己三两步之隔的梳妆台前，与禾嫣相拥相伴，诉说着甜蜜衷肠。

天晓得他们这般交往已经过了多久，或许同样是从那年赏灯大会之后。姬凌云想要破门而入，与屋子里的这二人当面对质，但终究克制住了心头萌生的怒火。他知道这个时候还不能让姬凌烟在这种场合碰到自己。

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可悲可笑。屋里屋外，一奶同胞的两个殿下，近在咫尺却又恰似远隔着万水千山。

默默转身离开，一步一步走下临芳苑的台阶，姬凌云心中百感交集。脑海中仍然是方才所见所闻的场景。他能想到是否多年之前，姬凌烟见到禾嫣之后，对她许下的那些山盟海誓的诺言，甚至连口气都和自己一模一样吧。

就在姬凌云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禾嫣看到了他在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那身影简直太过熟悉，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禾嫣心中翻滚而过。

她想要追出去，拦住姬凌云，告诉他事实并不是他所看到的这样。却在姬凌烟强有力的臂弯下渐渐放松了意识，倚在姬凌烟怀中的时候，禾嫣眼角微微有些红润，便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

或许在姬凌云的眼中，自己只是个风尘女子罢了。禾嫣很少这般顾影自怜，却又奈何这世上本就道理无常。

夜色越来越深了，姬凌云独在一人坐在拱辰殿厅堂内的八仙桌旁。大门并没有紧闭，偶尔几丝凉风从屋外吹打进来，轻袭着姬凌云的全身，却也浑然不觉。

脑海里仍然充斥这几年来与禾嫣的点点滴滴，想起来几个月前禾嫣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要带我走。”

那张憔悴又浸满泪水的脸庞，姬凌云无法忘却。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再想关心为什么禾嫣同样与姬凌烟交往多年却没有在当初便拒绝他，他只想让禾嫣早些脱离苦海，远离那些个是是非非之所在。却想不到当禾嫣真正来到自己的府邸上时，一切都变了。

而且这一连串翻天覆地的变化，搅得原本宁静的生活突然间波涛汹涌。

“殿下，时辰不早了。”

姬鸿的一句话将姬凌云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抬眼看了看屋外，月色被团团乌云遮掩。

“知道了，再坐一会儿。你且先回屋去吧。”

看着姬鸿远去的背影，姬凌云心想，莫不成这世上值得信任的只有他一人了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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