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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中心区（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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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卵舱再一次打开，狄北一众再度站到了陆行梭舱门侧面，隔着窗好奇地打量着外边被称为“中心区”的地方。的的确确，和狄北呆惯的t区以及路亦玖、梓翔梓芯兄妹出身的g区都完全不一样——外边的一切显得前所未见的拥挤、喧嚣与繁华。

放眼望去，一片高矮不一、形状各异的建筑物层层叠叠，但明显可以看出，它们的分布极有规律，如同众星拱月般、周遭较为低矮的建筑物簇拥着中间最为高大、耸入云端的那几幢，在陆行梭悬浮的高度往下看去，各类建筑结构繁复、遍地开花、鳞次栉比、无法计数，但这一切又以冷冷的银、灰、黑为基调，但幸好有如万点萤火般的灯光相缀，给这头庞大的金属巨兽添了几分暖意。

再滑行几许，狄北肉眼可及处出现了一座状如巨兽血盆大口张开的建筑——这应该就是“中心区”的梭站。它的结构和t区、g区总体方正的模样不太一样，而且也要大了太多。

这“血盆大口”从平地兀然隆起，向两侧张开，亮出它的数百枚“牙齿”，再定睛细看，那“牙齿”便是一个个小梭站，有的已然停靠着一些陆行梭。

待狄北所处的陆行梭愈趋愈近后，他可以看清那些依傍于“牙齿”上的其他陆行梭的模样了：并非所有陆行梭均和狄北所乘一样，它们形制大小各异、梭体的颜色亦不尽相同，有的甚至比正常的大了好几倍，如同掠食者一般虎视眈眈地悬浮于一众小梭中；有的呈流线型，梭身漆上了晶莹的色彩，似乎侧部有蝌蚪般的篆痕，昭示着它的不凡；更多的是像狄北所乘的这艘一样，成行成列地依傍着“牙齿”状突出的梭站，静静地悬浮于这张“巨口”之中。

“各位乘员请注意，即将靠站，即将靠站。”梭师的声音扰动了狄北的思绪，但他仍全神贯注地趴在舷窗边上，竭力获得更好的视野。

他看到陆行梭接近了千百个梭站中的一个，渐渐靠边，梭站内的景状也顿时变得清晰了起来：人，都是人，前所未见的多。狄北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这些人的容貌和t区迥然两异，肤色大多润白，穿着打扮也不大一样，他们的服饰种类繁多、花纹丰富，比起自己身上简单朴素的几件，可以说是时髦了许多。他们有的成队列在等候，有的拎着大包小包在奔忙。

“这是附近几百个聚落中最大的梭站，也是荒域其中一个总站，包括t、g还有其他区域的陆行梭都受总站统一调度，载客用梭都在此汇聚，统一规划好后按预定航程出发。”墨祈背着手站在狄北身后，解释道。

“那我们要接的最后一个新生是谁？”路亦玖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疑问地看向墨祈。

墨祈笑了笑，说道：“当然是中心区的居民啊。对了，和其他区域不一样，中心区和你们一般大的小孩是自愿选择前往讨塾学习讨荒的，他们参加的职格遴选走的程序可能也有些不一样……”

讲到这里，莫笛突然觉得有些奇怪，皱着眉头小声冲狄北和腊卡嘟囔道：“凭什么他们就可以自愿选择呢？这不是不公平么——”

他的小声嘟囔显然都被墨祈敏锐的耳朵给捕捉到了，他愣神了一小会，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公平，你又知道什么样才是公平呢？这些规矩也是荒廷那帮人定下的，在荒域，他们代表的就是规则、就是正义……”

停顿了一会，他又启唇道：“不过这样想来也不奇怪。住在中心区的人，职格等第都比较高，甚至也有荒宰们的子孙后代吧。你们慢慢会发现的，讨塾里来自中心区的塾员，大多都有背景。”

“那可不可以说，成为荒宰，将来子孙后代就可以住在中心区呢？”路亦玖两片小嘴唇上下翻动，吐出一个酝酿许久的问题。

“哈哈哈，你这小姑娘真幽默，”墨祈忍俊不禁，眼睛里似乎亮了一下，但又骤然暗了下去，“按你这样说是没错，但茫茫荒域，又有几人能成得了所谓荒宰呢？小姑娘，先安安心心到讨塾学点真本事吧，其实……”

“其实这也是你当初有过的梦想吧。”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自内心涌上喉头的冲动促使狄北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也让墨祈一时语塞，他迟疑了一会儿，哈哈笑道：“这荒域哪个小孩不曾有过这样的梦想呢？但我觉得叫狂想会更合适吧。”

“好啦好啦，梭师快把舱门打开，我们下去走走。”墨祈朗声道。

随着舱门缓缓开启，狄北终于自己踏入了端详已久的中心区，前方的各种色泽与声音从未显得如此明晰。他瞪大了眼睛想要捕捉每一个细节，直到多年以后，此刻所见也是他人生中难以磨灭的一段记忆。这种感官上的刺激是全方位的，由视觉、听觉甚至到嗅觉、触觉，狄北第一次在中心区里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但这种渺小似乎又和之前在白墙下感受到的不太一样：面对白墙感受到的是一种被壮伟存在俯视的渺小，而中心区感受到的则是一种熙攘、一种被密集而高大的建筑物包围的渺小。他昂首看着梭站，又越过梭站，看着在远处俯视着梭站的众多高塔、巨楼，它们就像一尊尊银灰色的巨人，以冰冷的眼神审视着苍生万物。

狄北瞪大眼睛，跟着墨祈的脚步慢慢向梭站内部移动。他看到了身着华丽绸缎、身材曼妙的女子；制服光鲜、面容肃穆的梭站工人员；也看到了不少和自己一样的同龄人。但他多少还是发现了他们的不同之处：比起自己身上穿的材质粗糙、纹饰简单的衣服，他们的要显得更为光滑、鲜艳，眉眼也显得更为清俊，没有历经荒域烈风炙烤的黄色皮肤，而是面色润白，且带着一点冷银色泽。狄北好奇的眼神显然也得到了不少中心区同龄人的注意。他们先是看了看狄北，再看了看在前边带路的身着讨塾制服的墨祈，神情立即出现了些许异样。当狄北经过一个女孩身边时，听见了她小声的嘀咕：“荒域来的夷人，也只能去讨塾这种地方才有前途吧……”他还未来得及体会这句话的个中意味，便与她错肩而过，但可以明确的是，他看到了一张轻蔑、冷漠的脸庞。

虽然从小被祖父教导要待人和善，但那个女孩的神情在脑海中怎样也挥之不去，狄北的内心不知为何填满了一种难言的愤懑，他想知道，年纪相仿的他们究竟有何不同，以至于自己给他人带来如此印象。他觉得自己脸上被扇了一巴掌，却又无法还手。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立即回过头去质问那个女孩。

但他最终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向前走了，因为这里不再是白墙下那方熟悉的土地，身处异乡，还是循规蹈矩为好。

他们穿过忙碌的人群，走到了梭站的边缘。只见墨祈摁下墙壁上的一个圆钮，狄北一众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所站的地板四周便升起了许多机械触手，相互拼接，将他们笼罩其中，像是“笼子”一般，随即，随着地板一阵颤动，他们竟然在“笼子”与触手的操纵下腾空而起，随即离开了梭站，迅速地向外边的地面垂直下落。

在快速下落的过程中，一阵失重感随即袭来，但最终随着“砰”的一声最终落地而消失，笼罩着他们的触手也尽数向来时的方向缩了回去。落地后，莫笛第一个不淡定了，额头渗汗，抓住墨祈的手臂说道：“妈耶，这也太刺激了吧……”墨祈翻了个白眼，道：“这是中心区很常见的升降笼，因为高层建筑很多，为了方便人、物的传送，就采用了这种方式。”

“对了，跟你们普及点常识吧。不要小看这小小的升降笼，你们刚刚应该也看到了那些机械触手，这其实是荒域最顶尖的机械技术——机械有机体。为了最大程度上模仿人的机能，历经数代械匠共同努力，他们打造的械已经能够精细到如同实体一般，极其灵活。当然，讨荒者身上的制动械也大规模采用了这一技术，能够最大程度贴合讨荒者的肉躯，运动起来就仿佛他们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械匠人算是职格的中坚力量吧，如果没有他们，荒域的一切都将倒退数百年、甚至只能沦为一片荒芜。”

听墨祈说到制动械，狄北不由得又一次想起祖父的械匠站，以及小站里安放的那具开颚的制动械。的确，就算祖父敲敲补补数十年，终日与机械零件为伍，但他还是没能探究清楚制动械的奥妙之处。

“等到了讨塾，你们会学一门必修课，叫械理。械理中，就会详细解释有关械匠、制动械的内容，没准在几年的遴选后，你们当中就会有人成为械匠。”墨祈讲到这，意味深长地看了狄北一眼。

狄北对上墨祈的目光，内心也打起了小算盘：要是成不了讨荒者，当个械匠听起来也不错，毕竟这方面自己从小接触，算是比较熟悉……

“好了好了，是时候去见见我们的新朋友了。”墨祈大手一摆，随即向前方的人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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