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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走了吗?”郭效。
“闭嘴,吃你的饭。”郭良。
“来多久了?咱们之前那些话,没听见吧。”
“我怎么知道,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郭良低低怒斥一声,憋的满面通红。
郭现手一抖,打了杯盏,刺耳的瓷器破碎声引来了一桌人的目光,他低下头,暗叫一声不好,生怕后面那位上来收拾。
站在后面的小厮上前来收拾碎片,却不是朱厚照,郭家兄弟纷纷朝后去寻,只不见了踪影。
朱厚照将身上的下人衣裳还给借给他的那个看烟火的小厮,穿上了自己原本的衣裳,把扇子别在腰间,那小厮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生的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全然不像做粗使活的奴才,朱厚照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奴才霍图,江西人,来京城寻亲的。”那奴才低头系着汗巾,闷声回道。
朱厚照来了兴趣,“既然是寻亲,怎么做了奴才?”
霍图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锁在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身上,轻轻叹了口气,颇有些认倒霉的意思。“既然公子问,奴才也没什么好瞒的,家里这两年闹灾荒,我家让土匪抢了,爹娘死了,两个妹妹也都叫掳去了,没法子,我有个表亲,姓严,叫严嵩,前几年来京城考试,写了信说考中了进士,做了个什么什么院的编修,竟也是个官儿,我变卖了家里的地产,一路赶到京城投奔,谁承想,半道上又叫一伙子流兵给抢了个精光,就给我留了十个大子儿。好容易到了京城,一通打听,才知道,奴才那个亲戚因为得罪了宫里的刘公公,早回江西去了,前后脚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啊,也没钱回家,幸亏苍天垂怜,碰见了个老乡,就是他托人,我才得了这个差事,总归是安定下来了。”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ωωω.78zω.còмм.⒎8zщ.cóм
“那你可想回家?”
“可不敢回可不敢回,”霍图连连摆手,“我是叫他们给我抢怕了,这年头,别的不多就强盗多,有本事的官府抓不住不敢惹,没本事的连成一气儿,巴结着衙役县城,也活得够滋润,反正家里也没人了,这京城花花世界,看看也挺好。”
“就不想家?”
霍图噗嗤一声笑,“公子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木头,谁不想故乡啊,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我家隔壁庄子里的二丫还说等着我回去娶她呢,还有村口的吴郎中,我还欠他三十文钱,今儿是中秋节,也不知道守活寡的王寡妇她相公有没有从边关回去,周掌柜家的小儿子学会骑马了没,那小子上次骑驴把牙给摔了,到我走的时候都漏风,还有撑船的刘三叔,嫁到东边儿庄子的小翠儿,还有成天在村口晃悠等他家小主人回来的大黄狗,它那小主人常去周掌柜家偷肉出来给它吃,可惜得了肺病死了,薄皮棺材从村口运出去,不让它跟,它就在村口等,等了大半年都没等回来。”
他边说边往外走,仰头望向天上圆滚滚的一轮银月,低头捏着袖子揩去了泪珠儿,“嗨,大过节的,说这干什么,惹的公子笑话。”
“其实我就是想,想再喝一口我娘酿的桂花酒,再吃一口刘三叔送来的螃蟹,还有二丫偷偷揣过来,拿蓝底白碎花布包着的糖饼,从墙头那边扔进来还热乎着呢,是她亲手烙的,一个都没舍得吃,都给我了。”
霍图的声音挟带着浓重哭腔,朱厚照低头想了一会儿,快步赶上去,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头,“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没有,但是阳澄湖的大闸蟹,五味轩的桂花淡酒,和宫廷御用月饼,你要不要试试?”
对上霍图那诧异的目光,他眯眼一笑,指向天上月亮,“还有它,它现在的光辉,也笼罩在你家乡的故土之上,也穿梭在你思念的那些人的眉梢眼角。”
“霍图,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风是不断流动的,也许你不经意的呼吸间,嗅到的一丝丝不知是什么的香味儿,就是二丫刚采过花的指尖上的气味儿。”
霍图胡乱揉了把眼睛,两眼跟上了胭脂似的,红了一片,朱厚照比他略高一些,揽过他的肩膀,带着他向二楼走去,转眼间称兄道弟。
五味轩的桂花淡酒味道刚刚好,不冲嗓子,还渗出点儿甜香味,朱厚照与霍图对饮了一杯,抬头望向月亮。
“对了,还不知公子姓名呢。”霍图问道。
“我姓朱,单名一个寿字,朱寿。”
“今日中秋佳节,公子怎么不在家团圆,反而跑这船上来了?”
“我偷跑出来的。”他的眸子亮晶晶的,比星辰还亮。“我就想看看,沿着这大运河一路南下,都有什么样的风景,我也知道它走不远,明儿五更天就要返航,可我就是想看。”
霍图低头瞧了眼面前的杯盏,有些蔫坏儿的问道:“一个人?”
“当然是一个人。”朱厚照理所应当地答道。
“既然是一个人,怎么还藏了两副杯盏啊。”
霍图笑的老鸡贼一般,朱厚照闷咳了一声,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吃螃蟹,这螃蟹可是我牺牲了男色求船上的厨娘蒸出来的,带上船的时候还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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