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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回 尘无染撒袖朝天去 情有阙割袍伏地菖馨福邸来（第1页）

第五十一回尘无染撒袖朝天去情有阙割袍伏地菖馨福邸来

江上清风耳根净，

山间明月心窍宁，

万丝烦恼终化尘，

千年爱恨难留情。

明仁揉着眼，看他手里提溜着一串鬼脸纹花梨木珠串晃动着，道：“怎么去过我姐姐房里？还落在床头柜旁夹缝里？”肖百鲢并不常回去，昨晚宇龙公司邀请王昌、袁建业他们几个玩到今个凌晨，一路被送回去，自己稀里糊涂地到了父母家，这阵子老肖北上开会，如风外出考察都不在，一觉睡到中午，吃了保姆做的饭才匆匆赶来。肖百鲢见明仁果然瞪大了眼睛，兴师问罪奏效，又说：“保姆捡着的，还以为是我的。”

明仁到处也没找着自己的珠串，那是自己生日，辛姨送的礼物，心疼了几日，此刻既然在肖百鲢手里，想着大概是前几天陪百合回家不小心丢的，看看，又还到肖百鲢手里，脸故意折转窗外，压住一阵紧张，嘴里反倒硬气起来道：“送你姐姐的小礼物也值得大惊小怪的？你倒好，让我替你值了多少次的晚班？你们倒好，安心过洋节，吃大餐，那我只能提前请你姐姐吃大餐啰，昨晚不也是替你的班？你知道么，这冬至前后也怪，抢修不断，又给你小子逃过了，不感激我，还来讹我……”

“嘿嘿，这叫冬至前后补一补，明年上山打老虎，呦，我倒把冬至前后厂里不太平这茬给忘了，好了，平安夜一过就好了。”肖百鲢见明仁转回来，已经神态自若，对答如流了，也抓不住什么把柄，越看那串珠串包浆浓郁、鬼脸花俏，心里越爱，道：“我姐姐也不喜欢这类东西，你看都丢了床底下了，还不如我戴着合适。”

明仁要彻底打掉他的疑心，便伸手去夺：“送你姐姐的，你戴去了，你姐姐以为我小气，出尔反尔呢。”

肖百鲢一躲，道：“我问我姐姐要东西，她还能不给？别说一个珠串，连我父母房子如果我要，她也会让给我。”

“好了，说正经的，这增量压缩机老坏也不是个事儿，你和石霸志把换油的那个临时主意当长久之计了？你们总得让袁总拿个主意，批了那个整改方案。”

“老兄，你刚混得明白了，怎么又糊涂了？你这整改方案这时报上去不是要露馅了？”

“万一含氧量天天超标，来个……弄出人命来，怎么办？我们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哪有那么巧的事？天知地知的，你不说，那些底下人知道什么？他们不也在混日子？这增量项目每次开工，也就混上一两周，你也别到处咋呼了，你没看见袁总与宇龙公司的老总们打得火热、混得滚瓜烂熟？他如今的兴致都在他们那个投资项目上，你看办公楼都给他们装修好了，马上又要开动员会集资了……还听说要招聘一位年轻的副总，候选人还有你们百福源的春杏呢。”

明仁一想起袁建业盯着春杏的眼神，心里就不是滋味，脱口胡诌道：“他们非法集资，说不定还洗钱……”

肖百鲢心怀怨恨，以为明仁身处百福园消息灵通之地，把他的话当了真，也愤然道：“也真是啊，他倒想一箭双雕……本身有贤惠的老婆、双胞胎的儿子，玩玩也就算了，还当了真？”

春杏的父母已经回城，刚买了房子，所以常回去住，可她从来不提家事，明仁也知之甚少，听着肖百鲢谈及袁建业和春杏，就仔细听肖百鲢怎么说道，肖百鲢透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末为，那次，我和娇娇……嘿嘿，不是贾叔叔办画展，我送娇娇一起去观摩观摩么，谁想就看见他们俩……”

“去，我还当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呢，你姐姐没空，我还和小燕一起去看画展呢，我们局里多少公司、企业的工会包销了他的票子？又是那个尤榆做着中间推销……我们两家不还算一个系统么？平时包销的电影票、戏剧票发下来，百福源职工和我们公司职工坐在一个剧场的多多少少，何况同一个展览会……你可真会捕风捉影。”

“别打断我，接下来的事就明朗了，你猜，他们偏偏挑的什么时间？下午，展览馆快要闭门前。你和娇娇不也挑了这么个时间？”

明仁听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掰，就玩起了电脑小游戏“猜地雷”，肖百鲢最怕自己的新闻没人听，这才切入正题道：“展览馆里，我远远地见着他们，为避免尴尬，赶紧和娇娇溜出去逛街了，巧了，我临时订的新豪门大酒店，偏想又遇上了他们，我们晚订，只能坐大堂，他们俩却在包房里，那儿最小的包房也设最低消费呢，你想就她们两人……两人下楼时恰巧被我和娇娇看见，那个亲热劲，啊呦呦，亏得没发现我们在看他们，那晚袁总还值着班呢，厂里面副值班正是老管，后来主动来告诉我：袁总值班前报报到，到了深更半夜才出现。你想这对人儿正常不正常？连老管都猜出个七、八分来。”

明仁听到此处，一不留神，踩上地雷，前功尽弃，就关注起肖百鲢来，听他继续说道：“离着元宵还远，他却挑唆着卓秀菱、春杏与你姑妈联系，说是一起办元宵灯谜会。”

明仁听到此处，正有满腹牢骚要说，秀梅正好挂了电话过来，让他赶去医院，郑秀不行了……

明仁不敢怠慢，别了肖百鲢，赶到医院。

郑虎的亲朋多有从远方赶来的，都心神不宁地等在接待厅里，非玫瑰拿了牌牌出来，才能换人进去。

不久，玫瑰和她的母亲出来，众人一呼啦围上去，老太太被她们手拉着，低声道：“老糊涂了，没救了……”

“进口好药用啊，挨一天是一天……”好几位至亲急切地劝说。

老太太摇摇头：“你们不懂……秀梅、小明来得正好，快进去，他刚刚还在念叨着你们名字。”这至亲中还有好几位没来得及与郑秀见面地，用茫然的眼神目送着玫瑰领着秀梅、明仁走向静静的走廊深处……

这儿绝没有平常医院里的喧嚣，越往深处走，越让人的整个身心不由肃穆起来。进了一间特大护理病房，明仁透过重重叠叠的医疗器械，终于看清了包围之中的郑秀，玫瑰低低说道：“迷迷糊糊地叫你们呢，刚才我说你们要来，他精神些了。”

靠近了，郑秀那双深陷枯槁的眼睛正盯着白白的天花板，那眼神与在自家注视着那个巨大的彩电屏幕时一样，直勾勾的，听着些许动静，他警觉地转动了下眼珠，嘴里喃喃地动了动，又动了动，明仁清晰地听见：“……来了？”秀梅将耳朵贴近他，就听他喘着粗气一字一字道：“此处有删节要深挖污染根子……”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含糊，两个炯炯的眼珠和着身子的颤抖在一转一转，然而既便是这深陷眼底的两汪水色也快要干枯了，即便是这表示着深深忧郁、恐惧的震颤也渐渐疲软了，他柔弱无力地伸出他那只已经不灵光的手，缓缓而又坚决地一根根拔去这个管、那个管，因为他身上到处被插满了的输液管占领着……

秀梅俯身做仔细状听着，他挣扎着吐出心声：“尊严！我的尊严……旗，盖上旗……”然后再也听不见什么了，郑秀闭上了眼，他太累了，他并不甘心，眼皮下眼珠顽强地转动，彰示他还有一口气，否则这病房里会立即响起一片哭声的。

护士气恼地上前，刚想再插上管子，却被玫瑰阻止了，可那位护士一板一眼道：“不行，除非领导签字，否则我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是家属还不行吗？”

“不行，要领导签。”那护士不依不饶。

秀梅她们自觉地退了出去，明仁觉着仿佛从天花板的方向上传来一个只有耳尖的人才能感悟到的、明明是郑秀的声音：“……我要回家……”

回到接待大厅，若兰、竹君也赶到了，后来的金桂正牵着那个金贵玉宠的孩子进门，玫瑰的母亲焦急地问：“虎子有空赶回来么？”

“哪有空？老秦替他接的电话……虎子、老肖正向老姜汇报工作呢……我们也该进去看看吧。”金桂拖着玫瑰便想要问长问短的。

玫瑰母女和亲戚们一交谈起了争执，郑秀的亲戚及玫瑰大多数都认为要把郑秀接回家去，那是风俗。玫瑰的母亲和金桂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吞吞吐吐、推三阻四的，这时里面出来一位主治医师，两手插兜，垂头丧气道：“我尽力了，他走了……”

接待厅里响起一片哭声，有护士刚说了一句“这儿不准……”那医师立即拉了她退到一旁，由着人们蜂拥而入……秀梅拉住也想起脚的明仁道：“你回去吧，我总要陪着，他们亲戚这么多，你就不必留着活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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