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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忍不住在脸上荡漾开来,林淡秾忍不住笑了。
陈衍看着她笑,心里竟然也很开心,他的心一下子很软很软。
他慢慢道:&ldo;这段时间,我回想了许多过去的事情,也想了很多现在的事情。这当真是一笔翻不完、讲不清的乱账。我想你说的对,前世你之一颦一笑都牢牢刻在了我的脑海,那段感情亦铭刻在我记忆中,永生永世忘不掉。&rdo;
林淡秾动容,一时不知是喜是悲该哭该笑。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可笑、又更加无奈的事了,面对着一个人向她表白又不在向她表白。而那个人却无法气愤难过,而是感到了真实的动容与悲哀……
前世,
这已经是许久以后,京城里所有的人都已不记得那个宠冠后宫的林贵妃,即便是当年那些热切讨论过的人,提起来也只是说:&ldo;皇帝以前有一个宠妃,可惜死得太早。啊,不过她被追封了皇后,还被葬入了帝陵。&rdo;旁的就再也没有了,人死如灯灭,灯灭即黑暗。他们更乐意去谈一些现在的事情,譬如太子临朝、魏琅写了新诗等等等等,甚至最近,皇城里的一件热闹事,是&ldo;傅蝉成亲了&rdo;。
当年受诏为皇帝宠妃看病之后,虽然贵妃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但皇帝依诺没有斩杀太医。傅蝉不仅全身而退,更是经此一举成名天下知,自此以后平步青云,不仅成太医署医监,还著了专攻女子病症的《妇人方》一书传世。
他是大器晚成的典型人物,经历故事又传奇,在京城颇有名气。今日成亲办流水席招呼亲邻,一群人凑在一起便又提起当年他显露头角的故事。
等说完,一人道:&ldo;你们可知这新娘子是谁?&rdo;
有许多人不知,连问:&ldo;是谁?是谁?&rdo;
那人哈哈大笑,解开了谜底:&ldo;她便是当年举荐傅太医入宫,为皇妃治病的那位黄姓女医。&rdo;
&ldo;慧眼识英雄,也算修成正果,当浮一大白!&rdo;这人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那人跟着喝了一杯,酒性上来、谈性也上来,感慨道:&ldo;傅蝉亡妻九年,不肯续娶,黄娘子竟也痴心等她,如今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rdo;
有人好奇道:&ldo;傅大人妻子是怎么死得呀?&rdo;
&ldo;难产而死,那位夫人微末时便嫁与了傅蝉,只可惜福薄命薄,未享到什么福就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rdo;那人解释道。
&ldo;哎,可惜!&rdo;所有人又为那亡妻干了一杯。
&ldo;其实也不算是没享到福,当年林贵妃感傅蝉尽心,不也下了一些赏赐给他怀孕的妻子吗?&rdo;有知情人道:&ldo;只可惜终究是没熬过去。&rdo;
这个名字称呼终于再被提起‐‐
&ldo;林贵妃,哎,林贵妃,&rdo;有人叹息:&ldo;林贵妃也是天妒红颜。&rdo;
当年宠冠后宫,如今却已化作一抷黄土;只可惜傅蝉过去了再娶了,陈衍却拒绝了所有人……
皇城里,清宁宫。
上官皇后依旧雍容华美地坐在高位,掌凤印摄六宫事。她坐在最高的地方,也坐在最冷最安静的地方。
宫人回报宫里的一堆琐碎的事情,直到最后,她欲言又止地说:&ldo;娘娘,甘露殿里抬出来的灰烬太多了,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rdo;皇帝写了无数的祭文,却没有一篇走出甘露殿,通通化作了青烟送上天阙。然烧成的灰烬却使内河水浊,三月不清,宫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请示皇后。
上官皇后回过神来,冷淡地说道:&ldo;去填太液池,等填满了再来和我说。&rdo;
太液池乃前朝末帝征了数万民夫凿了不知十三年的宫中内池,国亡始止;今朝又将之加以修缮成池苑,水平而无波,广袤不见边际,即便燃尽宫中藏书也未必能将其填平。
宫人应下,然后离开。
清宁宫里很冷,皇城里也很冷,却不及人心冷,上官皇后兀自低语:&ldo;我原本以为,宠妃是皇帝一个人的幸,所有人的不幸。但现在,却发现居然所有人、所有人都是不幸的。他也不能例外,他竟也不能例外……&rdo;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销声匿迹。
但片刻之后却又不可自持地笑起来,这笑声敞亮而清晰,透彻了整座空旷的宫殿。&ldo;哈‐‐哈哈,&rdo;她笑着笑着便渗出泪来,喃喃道:&ldo;他竟也不能例外哈哈哈哈。&rdo;
……
贵妃死后,皇帝悲痛欲绝,但所有人都以为随着贵妃的死亡一切已经落下了帷幕,后宫将会有新的开始,毕竟‐‐一个皇帝可以只有一个女人,却不能没有女人。妃嫔这样想,皇后这样想,太后这样想,跟着皇帝、见证了一切的李文韵、王俭府之流也是这样想的。
甚至陈衍有时候也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但不是不想忘记,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好,只是做不到。看花想她、看云想她、看所有都是她。倘若那痛苦的回忆里有她,竟也愿意永远沉沦进去,不再出来。躯壳还活着,但人却仿佛已经随着林淡秾的棺椁一道先入了帝陵,只留下行尸走肉。
唯一能有精神做的事情似乎只剩下处理朝政,于是陈衍更加勤勉,但仍有躲不掉的空闲时候,只能坐在甘露殿里熬到天明。
直到太后请天竺取经归来的白马寺高僧入宫,为皇帝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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